天刚蒙蒙亮,温景行便从矮榻上起身。
榻板硌得他脊背生疼,但比起养母病榻下的稻草堆,这己是难得的安稳。
他轻手轻脚地整理好被褥,生怕惊动了内室那位性情暴戾的新婚妻子。
透过珠帘的缝隙,隐约可见虞清歌还在安睡,素白的寝衣衬得她左脸如玉,右脸那道狰狞的疤痕却像一条蜈蚣,在晨光中格外刺目。
厨房里,丫鬟青杏正对着灶台皱眉,手指无意识地按压着胃部。
她听见脚步声回头,见是温景行,慌忙行礼:"姑爷怎么起这么早?
小姐的药还要半个时辰才好。
""可是胃脘胀痛?
"温景行突然问道。
青杏一惊,手中的粥勺差点掉落。
"姑、姑爷怎么知道?
"温景行没有回答,只是从袖中取出三味药材摆在案上:"紫苏叶理气,陈皮化湿,再加一味炙甘草调和。
煎水代茶饮三日便好。
""谁准你动我虞家的药材?
"冰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虞清歌披着素纱披风站在那里,右脸的疤痕在晨光中显得更加骇人。
她一把夺过药材扔进灶膛,火苗"轰"地蹿起老高。
"小姐!
"青杏惊呼出声。
温景行静静看着药材化为灰烬:"紫苏和陈皮都长在院墙边,算不得虞家财物。
""还敢顶嘴?
"虞清歌眯起完好的左眼,声音里带着危险的意味,"青杏,把早膳端到我房里。
至于你——"她突然抓起滚烫的药罐往温景行面前一推,"既然这么喜欢卖弄医术,就把这罐药一滴不剩地喝完。
"药罐翻倒,黑稠的药汁泼洒在温景行手上,瞬间烫出刺目的红痕。
青杏倒吸一口冷气,却见温景行缓缓摊开手掌——那上面早己布满新旧交叠的烫伤疤痕,像一张扭曲的地图。
"让小姐失望了。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学煎药时烫的,早不知疼了。
"虞清歌瞳孔猛地收缩。
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深深掐进脉门:"这些疤痕走向整齐,分明是有人按着你的手烫的!
""小姐慧眼。
"温景行任由她抓着,嘴角竟浮起一丝苦笑,"当年偷师学艺的代价。
"珠帘被狠狠甩动,虞清歌转身就走,却在廊下突然停住:"青杏,去把墙边的紫苏都采来。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动摇,"...晒干了收好。
"......夜深人静时,温景行摸黑来到藏书阁。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在《虞氏商路图》上投下蛛网般的影子。
他的手指停在城西的一个标记点上——那里正是三个月前虞清歌遇险的丝绸铺子,恰好在虞家最重要的商道节点上。
"真巧啊。
"他轻声道,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墨点。
忽然,一阵剧痛从双眼炸开。
温景行捂住眼睛跪倒在地,再抬头时,整座藏书阁竟布满了纵横交错的金色丝线!
其中最粗的一条,如同有生命般扭动着,首通向虞清歌的闺阁方向。
他跌跌撞撞地循着金线走去,在窗缝中窥见虞清歌正对镜拆解脸上的纱布。
烛光摇曳下,她脸上的疤痕里竟有黑蛇般的雾气在游动,时而凝聚成狰狞的鬼面,时而又散作缕缕黑烟!
"谁?!
"虞清歌突然转头。
温景行急退两步,后背却撞上一个坚实的身体。
"妹夫好雅兴啊。
"虞弘业把玩着玉扳指,阴鸷的笑容在月光下格外瘆人,"听说你治好了青杏的胃疾?
真是...妙手回春。
"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喷在温景行耳畔,"可惜啊,有些病,治好了反而会死得更快......"......次日清晨,青杏惊慌失措地跑来:"姑爷快去看看吧!
小姐把您晒的药材全烧了!
"温景行望向浓烟升起的方向,双眼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还不明白昨夜看到的黑气是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定——虞清歌脸上的疤痕,绝不是什么意外烧伤。
而那个突然出现的虞弘业,袖口沾染的药味,竟与虞清歌疤痕中散发的黑气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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