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根在刺破皮肤的同时开始呼吸。
林霜能感觉到木质纤维在自己血管里生长,腐烂的樱花香气从鼻腔侵入脑髓,在颅骨内壁凝结成冰凉的露珠。
她蜷缩在百年樱树虬结的腹腔里,这个五岁时用陶片挖出的洞穴,此刻正用木质皱褶温柔绞杀她的脚踝。
当生锈的裁衣剪抵住第七根青紫色血管时,檐角十二只青铜铃铛突然共振,发出类似胎儿心跳的嗡鸣——与前世割裂动脉的雨声完美重叠。
"要垂首切开,像剖开三叔公的鲤鱼那样。
"她舔舐剪刀边缘的铁腥,舌尖尝到母亲投井那夜的铁锈味。
记忆如同被撕碎的胶片:井口青苔上摇晃的绣鞋鞋尖朝内,玉镯从浮肿手腕滑落时撞出编钟般的清响,吸饱井水的裙裾在月光下膨胀成半透明水母,触须缠绕着井绳缓缓沉没......这些碎片在她太阳穴里翻搅,将神经切割成流血的蛛网。
玉镯突然发烫,暗红血丝在翡翠内部编织出祠堂横梁的图案。
这是母亲被捞尸人用铁钩拖上岸时唯一完好的物件,此刻正将她的血转化成某种活物。
林霜看见血丝网中央悬着一只褪色虎头鞋——正是姐姐被活埋时穿的殓鞋,鞋帮上还沾着树根分泌的树脂。
"丧门星!
克死爹妈还不够?
"堂哥的皮靴踹裂木门,腐坏的樱花簌簌震落。
她听见柴刀拖过青石板的声响,那是去年除夕他剁狗腿时的动静:黄狗的眼球滚到她脚边,瞳孔里映着祠堂梁上悬吊的姑婆们,她们被白绫勒断的脖颈上都戴着同样的玉镯。
树洞深处渗出粘稠树脂,缓慢包裹她冻僵的脚趾,像母亲难产那日浸透床褥的羊水——温热、腥甜、带着死亡降临前的最后慈悲。
剪刀刺入的瞬间,祖母的檀木佛珠勒进她喉管。
九十九颗雷击木骷髅珠泛起尸蜡般的光泽,每颗珠子孔洞都钻出脐带状的菌丝,扎入她昨日被剪破的耳垂。
"阎罗殿都嫌你脏呢。
"祖母龟裂的嘴唇吐出樟脑味诅咒,指甲缝里的香灰混着陈年血痂堵住伤口。
林霜的视网膜突然灼痛,玉镯中的血网在她眼前投射出未来幻象:二十七岁的自己抱着婴儿站在火场,腕间的玉镯炸裂成无数血色樱花,而此刻头顶的樱花树正在烈焰中绽放出人面疮——每张脸都是族谱上被朱砂抹去的女婴。
窒息中,她听见树根深处传来羊水破裂的汩汩声。
三百具女婴骸骨在木质导管中苏醒,她们的指骨穿透树壁,冰凉骨节扣住林霜的手腕。
最深处的树瘤突然爆裂,露出七年前被活埋的双胞胎姐姐——那具小小的骷髅穿着红绳银镯,额骨上刻着与她相同的北斗七星疤痕。
"阿姊......"林霜的声带被树脂黏住。
姐姐的指骨突然插入她手腕旧伤,蘸着鲜血在树壁刻下谶语。
当黎明的第一缕光穿透人面樱花疮时,她看清那些歪扭的字迹正是自己未来的笔迹:*七杀尽 轮回启*树根突然剧烈痉挛,将她连同血染的裁衣剪一起推出树洞。
林霜跌坐在青石板上,发现那些霉斑正组成哥哥林骁背后的枪伤图案。
檐角铜铃停止震颤,最后一滴黑血坠落在玉镯表面,烫出赤红的"壹"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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