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教室的排气扇在梅雨季的午后发出倦怠的嗡鸣，萧柏渊的白色实验服第三颗纽扣松脱了，露出里面被漂白水灼出星斑的校服领口。
他盯着电子天平上跳动的数字，林学姐的酸橙汽水在金属台面划出半圆水痕，像枚被咬去月牙的柠檬切片。
"中和反应的关键在于临界值。
"林学姐忽然倾身过来，丝绸发梢扫过烧杯沿口的氢氧化钠结晶。
她左手无名指戴着铂金指环——那是化学竞赛优胜者的特权——此刻正压住萧柏渊调节滴定管的手背，"过量0.1毫升就会从救赎变成灼伤，像不像..."她睫毛下的阴影在PH试纸上晃动，"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萧柏渊的喉结动了动，嗅到对方发丝间飘来的苦橙香。
这让他想起上周解剖课上被福尔马林浸泡的青蛙心脏，那些纤维在电流刺激下抽搐的节奏。
当林学姐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腕间静脉时，试管架突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老师让我来借PH试纸。
"莘椿川的声音像苏打水炸开的第一颗气泡。
她抱着厚重的《天体光谱年鉴》倚在门框上，丸子头被雨水淋得松散，发丝间粘着片鹅掌楸的嫩叶。
天文社的银色徽章在她领口歪斜，露出下面用荧光笔画的卡通螃蟹——萧柏渊认出那是上周自己草稿本上的涂鸦。
林学姐的指甲在滴定管上叩出咔哒声："现在的新生都这么没礼貌吗？
"她晃了晃还剩三分之一的酸橙汽水，"要教教你实验室礼仪？
""冰川薄荷还是白桃乌龙？
"莘椿川径首走向试剂柜，帆布鞋在地面拖出水痕。
她从帆布包掏出两瓶冒着寒气的苏打水，瓶身凝结的水珠正顺着十二星座贴纸滚落。
萧柏渊注意到其中一瓶的标签被人用马克笔画上巨蟹座符号，旁边标注着"最适PH值7.2±0.1"。
实验台突然爆出嘶嘶声。
林学姐的烧杯里，深紫色石蕊试剂正疯狂变调，从忧郁的蓝过渡到警戒的绯红。
"哎呀，忘记提醒你。
"莘椿川拧开苏打水瓶的动作像在开启香槟，"氢氧化钠遇到柠檬酸会产生二氧化碳，不过..."她将画着处女座符号的瓶子推向萧柏渊，"如果是碳酸氢钠，反应会更温和持久哦。
"萧柏渊的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瓶身，林学姐的酸橙汽水突然喷涌出大量泡沫。
发酵般的酸味在空气中炸开，他看见对方实验服下摆溅上橙黄色污渍，像朵畸变的食人花。
"奇怪，我明明计算过浓度..."林学姐擦拭镜片的动作有些狼狈。
她没注意到莘椿川正用移液管吸取溢出的液体，淡紫色试剂在试管中分层出诡异的荧光。
"要玩个游戏吗？
"莘椿川突然将PH试纸折成纸飞机，"用酸碱度预测今日运势。
"纸飞机掠过正在冒泡的酸橙汽水，机翼沾到液体后瞬间变成灼目的红，"呀，是危险警告呢。
"她又蘸了蘸苏打水，试纸泛起温柔的蓝，"这个颜色..."她歪头看向萧柏渊，"像不像天文台夜巡时的月光？
"窗外适时传来天文社的广播："特别提醒，今日17时34分金星合月，建议修正观测设备的轨道参数。
"混着电流杂音的女声顿了顿，"重复，错误轨道需要及时修正。
"萧柏渊的苏打水瓶突然结出霜花。
他这才发现瓶身用感温油墨印着星图，此刻正随着手掌温度显现出环状星云。
当他拧开瓶盖的刹那，二氧化碳携着碎冰喷涌而出，在实验台面铺开一片闪烁的银河——数以千计的纳米荧光颗粒正在模拟室女座超星系团。
"最新研发的可食用星座。
"莘椿川用玻璃棒搅动银河，那些光点竟随着她的动作排列成方程式，"碳酸氢钠的分解反应是NaHCO₃ → Na₂CO₃ + CO₂↑ + H₂O..."她突然用棒尖指向萧柏渊心口，"但如果在等号后面加上心动变量δ..."林学姐的烧杯在此刻炸裂。
飞溅的玻璃碎片中，萧柏渊下意识抓住莘椿川的手腕。
他触到那个CZ2305的条形码纹身，此刻正微微发烫。
女生顺势将某物塞进他实验服口袋，温热的触感像是被体温焐过的陨石碎片。
"明天社团招新日。
"她的呼吸带着薄荷糖的凉意，"如果带苏打水来天文社，就教你破译樱花书签的摩斯密码。
"警报器开始喷水时，萧柏渊在朦胧水雾中看见莘椿川逆光而去的剪影。
她丸子头彻底散开，发丝间粘着的鹅掌楸嫩叶在应急灯下泛着磷光，像枚来自外太空的绿色讯号弹。
而在他实验服口袋里，静静躺着枚微型存储器。
当夜用光谱仪解析时，里面是段经过编码的雨声录音——与早晨收到的音频文件叠加后，浮现出完全不同的频率图谱，形似巨蟹座δ星的闪烁周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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