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请过安检。
"站务员制服袖口露出半截青铜关节，指节转动时发出发条玩具的咔嗒声。
林晚硬着头皮伸手掏包，摸到瓶身诡异的温热——那瓶水真的在发芽，瓶口钻出半透明的晶状体嫩芽。
隧道里传来地铁进站的轰鸣，混杂着铁器刮擦的刺耳声响。
等车的人群突然开始骚动，穿校服的女生尖叫着扯下颈间耳机线，那些缠绕的导线竟己勒进皮肉，在脖颈烙出二维码状的血痕。
"本次列车开往忘川，可换乘七情、六欲、五感支线。
"广播里混着尖锐的电流声，站台灯忽明忽暗。
林晚被人群挤进车厢时，发现玻璃窗映出的不是自己，而是三年前确诊那天的弟弟——他手里攥着颗正在融化的糖果，糖纸印着当铺的招牌。
林晚抓住车厢扶手，皮革表面突然渗出冰凉的黏液。
她触电般缩回手，发现整排吊环都在融化，变成医院输液管特有的淡蓝色橡胶。
对面车窗映出诡异的画面：三年前的自己正蹲在便利店货架前，往购物篮里塞满青铜包装的"情绪软糖"。
"前方到站，欲望迷宫。
"广播里混着弟弟的咳嗽声。
车厢广告屏突然闪烁起来，原本的奶茶广告变成黑白默片——画面里穿病号服的林晟正用肋骨当算盘，给穿白大褂的医生清点某种发光晶体。
穿JK制服的女生突然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新文的二维码。
她掏出手机扫码，脖颈皮肤立即渗出淡蓝色液体。
"今日特价，十分钟愉悦体验。
"机械女声从她喉咙里传出，车厢顿时弥漫着廉价的草莓香精味。
林晚别开视线，却发现座椅上的防尘布变成医院床单。
暗红血渍正在布料上蔓延，逐渐拼出她签过的契约编号。
斜对角的老太太突然打开手提袋，把冒着热气的记忆晶体塞进盆栽。
人脸状的花朵从陶土里钻出，齐声哼唱生日歌——正是弟弟确诊那天的日期。
地铁剧烈晃动，车窗外的隧道墙壁剥落，露出后面锈迹斑斑的青铜管道。
通风口喷出大团晶状粉尘，在车厢地面拼出实时倒计时：88天15小时47分。
穿西装的上班族突然拆开胸腔，抽出三根肋骨当算筹，在车窗上计算着什么。
"借过。
"之前见过的眼镜男挤过来，订书机正在缝合他破裂的眼睑。
林晚闻见熟悉的铁锈味，那是弟弟化疗后呕吐物的气息。
男人西服内袋掉出张工作证，照片却是主治医师的脸，职务栏写着"情绪农场管理员"。
车窗突然变成单向镜，映出无数个正在签契约的自己。
每个镜中人的后背都嵌着微型算盘，随着地铁颠簸发出细碎的咔嗒声。
林晚摸向自己肩胛骨，指尖触到某种坚硬的凸起。
"终点站，忘川。
"广播响起的瞬间，所有乘客突然僵首。
他们的眼珠同时转向林晚，瞳孔里闪烁着契约条款的荧光编码。
穿JK的女生脖颈二维码渗出鲜血，在地面汇成箭头指向车门。
林晚踉跄着冲出车厢，鞋跟卡进月台地砖的裂缝。
裂缝里涌出大股菌丝，缠绕着她的脚踝往黑暗处拖拽。
粘稠的触感让她想起弟弟化疗滞留针拔掉时，手背上那个迟迟不肯愈合的针眼。
林晚的球鞋刚踩上站台地砖，积水突然凝结成冰。
她看着水面倒影里浮现的青铜门廊，终于明白忘川站的"川"字原是错别字——那锈迹斑斑的站牌上，分明刻着"忘瘄"。
自动扶梯的台阶突然翻转成算盘珠。
她死死抓住橡胶扶手，却发现那触感分明是人的喉管。
台阶缝隙渗出蓝莹莹的液体，裹着三年前弟弟吐在急诊室的血块残渣。
当铺大厅比想象中更像停尸间。
天花板垂下的青铜算盘相互碰撞，发出的不是脆响，而是ICU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
穿燕尾服的老板背对门站着，袖口露出的机械臂正在剥橘子——果皮下是团跳动的神经束。
"林小姐迟到了三年零十七分钟。
"老板转身时带起股福尔马林味，喉结处的电报机按键闪着红光，"不过违约金己经用你弟弟的泪腺抵了。
"契约书突然从地砖缝隙钻出来，羊皮纸表面布满霉斑。
林晚的指尖刚触到纸面，那些霉斑就活过来似的开始蠕动，拼出她这半生的记忆碎片：父亲葬礼上没掉泪的自己、深夜查阅绝症论坛的浏览器记录、甚至包括十分钟前在地铁上看到的幻象。
钢笔重得像是灌了水银。
林晚签下第一笔时听见弟弟的惨叫，笔尖在纸面犁出的沟壑里渗出淡黄色液体——和当年穿刺活检抽出的骨髓一模一样。
"建议您选择分期付款。
"老板的机械指节敲打着算盘，"比如每月偿还2%的愤怒，或者每周抵押三小时恐惧。
"他说话时眼眶里滚动的不是眼球，而是刻着客户编号的微型算珠。
契约突然咬住林晚的食指。
当血珠滴在乙方签名栏时，整个大厅的算盘同时炸开，铜绿碎屑在空中组成林晟的全身解剖图。
她看见弟弟的肝脏表面布满契约条款，肾脏在跳蚤市场被明码标价，而心脏的位置嵌着枚生锈的计时器。
"友情提示。
"老板递来枚硬币当纪念币，"千万别让第二个人看见你后背。
"更衣镜适时亮起，照出她肩胛骨间凸起的算盘轮廓——最末端的珠子己经滑向"绝望"刻度。
......林晚掏出钥匙时，金属碰撞声格外刺耳。
锁孔里卡着几缕透明菌丝，随着钥匙转动发出类似牙医钻头的滋滋声。
推开门的瞬间，腐坏的苹果味混着84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这是弟弟每次化疗回家后，家里永远散不去的味道。
"我回来了。
"她对着空屋子喊了声，回音在走廊里撞出诡异的颤音。
玄关镜面蒙着层蓝莹莹的雾气，擦了几下反而晕开更大片污渍。
指尖传来湿冷的触感，凑近闻竟是医院走廊特有的碘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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