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哈尔滨监狱入监体检室的灯泡滋滋作响,像只垂死的黄蜂。
张振华站在体重秤上,刺眼的灯光照得他头晕。
三天没睡好,眼前泛着黑点,喉咙里总有一股铁锈味。
“张嘴。”
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狱医——马小军,戴着橡胶手套,扳开他的下巴检查牙齿。
这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左耳垂上有颗黑痣,手指冰凉得像手术刀。
“有慢性病吗?”
“没有。”
“药物过敏?”
“酒精。”
马小军笔尖顿了顿,在表格上写了什么。
接着,他拿出血压计,绑在张振华胳膊上。
袖口蹭到皮肤时,张振华注意到他左手小指缺了半截。
“怎么伤的?”
马小军没抬头:“医学院解剖课事故。”
气压带越勒越紧,张振华太阳穴突突首跳。
忽然,一阵尖锐的耳鸣袭来,他猛地弯腰干呕——“哐当!”
体重秤被撞歪了。
马小军一把扶住他,手指顺势按在他颈动脉上。
两秒后,年轻人皱起眉:“你铅中毒了。”
张振华抹了把嘴:“什么?”
“牙龈有蓝线,手抖,贫血症状。”
马小军翻开他眼皮看了看,“至少三个月的中毒期……你接触过含铅溶剂?”
张振华想起汽配店里那些蓄电池。
可如果是职业中毒,为什么之前没症状?
“采血确认一下。”
马小军抽出一管血,标签上写的是常规检查,却偷偷多装了一小瓶塞进白大褂口袋。
这个动作太快,但张振华看见了。
放风时间,东墙根积雪被踩成黑泥,三十多个囚犯在操场绕圈。
张振华走在最后,观察着监狱布局:五米高的围墙,西个岗哨,铁丝网上挂着冰溜子。
墙角有片不自然的青苔——按理说冬天不该有这东西。
他假装系鞋带蹲下,指甲抠了抠砖缝。
“新来的?”
背后传来脚步声。
张振华立刻站起来,转身看见个戴眼镜的年轻狱警——周晓阳,肩章还是崭新的,脖子上挂着台奥林巴斯相机。
“东墙禁止靠近。”
周晓阳语气生硬,却把声音压得很低,“尤其是你。”
张振华眯起眼:“为什么?”
“魏所长特别交代的。”
周晓阳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光遮住了眼神,“你案子有蹊跷。”
远处传来哨声,放风结束。
周晓阳匆匆离开时,一张照片从他口袋里飘出来,落在雪地上。
张振华用脚踩住,等人都走光了才捡起来——是兴安旅社的现场照片。
但角度很奇怪,像是从衣柜缝隙偷拍的。
照片边缘有半只戴戒指的手,正往床底塞什么东西。
---监舍夜话八人间的牢房弥漫着汗臭和霉味。
张振华躺在下铺,借着走廊灯光反复看那张照片。
戒指的款式很特别,铜圈上缠着红线,和马长胜那枚一模一样。
“老爹,借个火。”
上铺探下来一张疤脸——老刀,监狱里的“邮差”,专帮人传消息。
张振华把照片藏进枕套,递过火柴。
“听说你以前是汽车兵?”
老刀吐着烟圈,“会修发动机不?”
“嗯。”
“西区锅炉房有台老柴油机,狱警头疼着呢。”
老刀意味深长地笑,“这活儿能换不少方便。”
张振华没接话。
他盯着天花板的水渍,忽然发现那形状像极了兴安旅社的平面图——三楼走廊尽头,确实有个储物间。
如果马长胜当晚真的存在,他可能躲在那里。
---凌晨,医务室张振华被腹痛疼醒时,监舍其他人还在打鼾。
值班的马小军给他灌了杯白色药水,苦得舌根发麻。
“铅中毒发作。”
马小军递过体温计,“你最近接触过异常的东西吗?”
张振华想起那杯掺了安眠药的茶。
“我妻子……能送药进来吗?”
“按规定不行。”
马小军顿了顿,“不过下周家属开放日,她可以带维生素。”
年轻人转身配药时,张振华看见他白大褂口袋里露出半截报纸——社会版头条赫然是《开发区副主任魏国栋出席奠基仪式》,照片上的男人正在剪彩,手里拿着那支熟悉的钢笔。
更令人在意的是,新闻日期是案发前一天。
而魏国栋当时对警方说,他根本不认识赵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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