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向阳一进家门，就听见老婆沈雨花的聒噪，“怎么才回来？
你再早回来一会儿还能帮我做个饭。
专等着过了饭点儿才回来，你干嘛去了？”
顾向阳轻轻叹口气，重操旧谎，“今天第一天上任，总不好正点走，加个班。”
“哼，加班，就你那五六个人的小公司也需要加班？
以前你管着那么大个厂子也没见你这么积极。”
这借口，沈雨花压根儿就没信过，边洗尿布边数落。
顾向阳无奈地笑笑，接着扯谎，“小公司也是公司，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跟员工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也不见得比工厂好管。
咱妈怎么样，吃饭没？”
沈雨花使劲甩了甩洗好的尿布，“吃了，早吃了，等你？
饿着她又跟我吵吵。
这不，吃完又拉了一床，刚收拾完。”
“这怎么又…”顾向阳头疼地扶额。
他这个老娘，越活越小孩子气了，一不顺心就往床上拉。
顾向阳推开老母亲的房门，虽然开着窗户点着熏香，可还是掩盖不住浓浓的屎味。
“娘，你这是又哪儿不顺心了？”
“你回来了！
你以前整天都在家陪我的，今儿怎么没见着你？
你媳妇儿说你上班了。
你不在家谁管我！”
老太太躺在床上说着说着便落了泪。
“娘，我和雨花工作都离家近，随时能回来看你。
可是，我再不出去工作，家里就揭不开锅了。”
“那就让你媳妇儿去，她也能挣钱。”
“我俩都得去，要不您这医药费，乐乐补习班的钱从哪儿出！”
“我不看病了，横竖我躺床上这么些年，也该死了。
你没多少日子能陪着你娘了。”
“说什么呢，有病就得治啊。
我白天上班，晚上回来陪你。”
老太太是过来人，怎不知养家艰辛，虽然天天盼着见儿子，但也不能束着儿子。
“行了行了，这都啥时候了，赶紧去接乐乐吧，天天上补习班，那个孩子念书都念傻了吧。”
顾向阳看看母亲房里那个锈迹斑斑的挂钟，己经八点了，今天这孩子是回来的有些晚了。
他出门下了楼，正准备去接乐乐，谁知远远见着乐乐一个人耷拉着脑袋晃晃悠悠往家走。
“乐乐，”顾向阳远远叫了一声。
乐乐见是爸爸，还是晃晃悠悠的走着，不紧不慢，只顾低着头，也不看他爸一眼。
顾向阳迎着走了过去，“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老师给加课了？”
乐乐脸上没什么表情，“没，就是从公园里面绕了一圈，想看看风景。”
“嗨，这么晚了看什么风景，今年这一年好好加油，争取考个好高中才是正事。
快回去吃饭吧。
吃完饭是不是还有作业要写？”
“嗯。”
乐乐耷拉着脑袋跟着顾向阳回了家。
顾向阳是个保守的人，早早就入党的他仕途也一首很顺利，一路升到镇长，后来又去了国企当了厂长，虽然现在下来了，沦落到当个微型公司的小经理，但骨子里的保守劲儿还是看不惯小姑娘露太多，尤其是上班时间。
“小王，你这穿得，有点太清凉了吧。”
刚进公司，大家就听见顾向阳说前台小王。
顾向阳呢，跟前台小王前后脚走进公司，看着小王的包臀黑短裙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忍不住说了一句。
“啊？”
小王看了看顾向阳，又看了看自己，“顾经理，今儿不是有客户要来吗？
我特意穿了职业裙装，我也想穿别的，可我作为公司前台不得注意形象嘛。”
小王这话虽说的十分在理，可顾向阳有自己的逻辑，“你不觉得你这职业裙太短了？”
“褚总在时可没说过。”
小王委屈地小声说。
顾向阳没好气地说，“那是褚总把你们都惯坏了。
先工作吧，这着装的问题咱回头再说。
顺便说一句，客户今天不来了！”
小王撅着嘴回到岗位上，小声嘟囔着，“嘁，客户不来就拿我撒气！”
这件事不用传，大家也都听得清楚看得明白。
褚总以前确实没管过员工着装，气氛也比现在轻松。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算是第一把火吗？
每个人都低头检查着自己的着装，生怕这把火再烧到自己头上。
果然没多久这第一把火就正式烧起来了。
顾向阳捡了个周五的下午又开了个会，明确了公司对着装的要求，并且明文将不准穿超短裙等过于裸露的服装写进公司规定中。
顺便问了下公司过去有没有每周例会的惯例。
人事小张跟方然一路回家，路上终于憋不住抱怨了，“你看吧，说的真好听，处理事情能更贴近公司的风格，别让大家觉得别扭。
前脚说完后脚就规定着装了，说着装又问例会的事儿，你看吧，这个顾向阳指不定还憋着什么坏呢。”
方然淡淡地笑笑，没说什么。
小张继续说，“今天是拿小王开刀，明天还不定会是谁倒霉呢。”
“顾经理不见得是在故意找茬吧。”
方然仍旧淡定。
“这可难说！
哎，方然，明天中午咱跟小王一起吃饭，问问小王这个前因后果，或许还有内情。
咱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恩。”
方然虽然不愿意像人事小张这么八卦，但也不愿意为了这么点小事驳了小张面子，只好点头答应。
第二天，方然特意没有带饭，跟着小王和小张一起去餐厅吃午饭，问起小王着装的事情。
“就是你们听到的那样啊。”
小王装作若无其事地说。
“没有别的了？”
小张追问道。
小王一脸不悦，“没有了，还能有什么？
他那样说我还不够啊，你还想有什么？”
大家沉默了一阵，小王放下吃了一半的饭，终于忍不住还是开口了，“他凭什么那么说我，我穿的可是正装呢，见客户不得穿正装啊！
我工资就那么点，买个正装容易吗我！
刚来就这么针对我！”
方然咽下最后一口饭，擦擦嘴，说道，“小王，顾经理不见得是针对你，你想多了吧。”
“当着整个公司的面说我，不是针对我是什么，客户不来了就拿我撒气。
褚总都没这么说过我呢。”
方然虽然见小王眼看就要哭出来了，但还是说了句公道话，“小王，其实你穿的裙装确实有点短了。”
小王听完当时就憋回了眼泪，她知道方然在公司里一向与同事关系都不错，从不说谁的是非。
现在方然竟然说她的不对，小王觉得很惊讶。
小张在边上给打圆场，“嗨，这审美的事儿，一人一个看法，小王你何必这么在意呢。”
小王仍然觉得自己委屈，“方然姐，你什么意思？
你是觉得我不该穿职业装？”
方然拍拍小王，“小王，这不是你穿不穿职业装的问题。
咱们公司不比那些大型的设计公司，人家面对的是广告媒体之类的大客户，公司形象乃至个人形象都得跟得上潮流赶超前沿。
咱们面对的客户都是小型客户，所在的位置也是居民区，面对更多的是普通大众。
我看啊，穿的别太休闲了就行，也没必要一定穿正装的。”
小王听方然这么说，才勉强有些接受，“那，方然姐，我不穿正装他会不会再给我说一顿啊。”
方然托着腮想了一会儿，“应该不会吧，昨天通过的公司文件着装规定里也没说啊。
小张，你们人事也没一定要穿正装吧？”
小张摇摇头，“就是褚总在时也没说过。”
“哼，那还是我自作多情了呗！”
小王倒是不哭了，却有些生气。
方然不紧不慢地说道，“也不是，这说明你有很高的职业素养啊，就是方式有些不对。
你还年轻嘛，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呢。
相信顾经理也只是对事不对人的，公司里大家知根知底的也不会笑话你，是你自己想多了。”
听方然说这么一大通，小王感觉自己好多了，三口两口把饭菜全吃光了。
等三人走出了餐厅，顾向阳才慢慢从隔壁座位露出头来，起身往公司走去。
他的位子就在她们三个隔壁，就隔着一个大沙发靠背，她们的对话他都尽数听了去，他只知道这个方然的专业能力在公司里还不错，没想到说服人也很有一套，她倒是可以作为他今后工作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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