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的蓝光在凌晨三点十七分熄灭时,林秋生左手腕的阴契印记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
他听见走廊尽头的电梯井传来黏腻的蠕动声,像是无数条沾满粘液的舌头在舔舐金属。
陈青岩将三枚乾隆通宝拍在他掌心,铜钱边缘的绿锈竟在皮肤上蚀出敕令纹路:"子时出生的护士长在太平间等你,她口袋里装着续命符。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入了线香燃烧的焦糊味。
林秋生贴着墙根挪向安全通道,每经过一扇病房门,门缝下就会淌出暗黄色的液体。
那些液体在月光下折射出油脂的光泽,隐约可见细碎的毛发在其中沉浮。
太平间的金属门把手上缠着五色线,本该冰凉的触感却透着温热。
当他推开门缝的刹那,整排冷冻柜突然同时弹开三寸,白色寒气中伸出的却不是尸手,而是上百根缠绕着红线的桃木钉。
"林先生?
"护士长从解剖台后探出头,她胸牌上的名字被血渍遮盖,耳垂挂着对骨雕耳环,"借寿科的规矩,活人进门先含米。
"瓷碗里的糯米混着香灰,林秋生刚含住半口就尝到浓重的腐臭味。
冷冻柜深处传来指甲抓挠金属的声响,护士长突然掐住他下颚,将整碗米塞进他口中:"含着别咽!
它们闻到你爷爷的因果了!
"解剖台上的无影灯骤然大亮。
林秋生看见自己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三头六臂的怪物,而真正的恐怖来自冷冻柜——每个抽屉里都蜷缩着穿病号服的尸体,他们的手腕静脉处插着输液管,暗红的液体正通过天花板纵横交错的塑料管流向未知的终点。
"这是第七个。
"护士长掀开19号柜,少女尸体心口的血洞还在渗着黑水,"被借寿的人魂魄不全,你看她右手。
"尸体的无名指与中指以诡异的角度交叠,结成佛教的金刚印。
林秋生凑近时,少女突然睁眼,瞳孔里映出个戴高冠的南洋术士身影。
他口中的糯米瞬间变得滚烫,吐出的米粒在地面弹跳着组成两个血字:"快逃"。
无影灯炸裂的瞬间,满地血字米粒被鼠群吞噬。
那些老鼠的眼睛泛着金芒,尾巴勾画出的图案竟与傩面内壁的饕餮纹如出一辙。
"灰家办事,百无禁忌!
"沙哑的喝令声中,鼠群堆叠成七尺人形。
骨节爆响间,裹着灰布长衫的老者踏着鼠毯现身,腰间铜烟锅里燃着婴孩指骨。
护士长扯下的骨雕耳环悬浮半空,被鼠群托举到灰九爷手中。
老者深褐色的指甲划过耳环表面的《往生咒》,刻痕里顿时涌出黑血:"黄三妹,你偷老夫的灵骨雕引魂器,就该想到有今天。
"护士长的七窍钻出白蛆,转眼被鼠群分食殆尽。
灰九爷的眼珠裂成六瓣复眼:"林家小子,你爷爷欠灰家的二十年香火,该还了。
"林秋生口中的糯米突然活过来,顺着喉管往五脏钻。
傩面纹身发出虎啸,震出的蛊米落地生根,长出挂满人牙的稻穗。
烟杆敲击冷冻柜,整面墙的尸柜轰然洞开。
数百具尸体整齐划一地做起犁式,背部刺青浮现出血袍术士抽取脊椎液的画面。
灰九爷扯开长衫,露出爬满鼠崽的胸膛。
幼鼠啼哭中,尸体刺青化作黑雾涌入鼠口,每吞食一片刺青,幼鼠的体型就暴涨一圈,鼠毛渐变成纸钱颜色。
"这是灰家的食怨。
"灰九爷弹指震碎最后一片刺青,"借寿科偷的不止是阳寿,还有横死之人的怨气。
"鼠群顺着输液管攀爬而上,二十三个天灵盖插着骨钉的医生被拖下来。
他们的后颈烙着血色卍字符,其中戴金丝眼镜的正是三天前给林秋生换药的医生。
烟杆戳进医生眉心挑出团蠕动的脑组织:"这是借寿蛊,用降头师的尸油养出来的。
"太平间突然震动,灰九爷甩出的人皮鼓浮现院长办公室景象——青铜鼎中熬煮着七具童尸,陈青岩正将翡翠扳指浸入沸腾的血浆,脚下的九个影子脖颈都缠着咒文脐带。
鼓声震碎地砖,林秋生坠入地缝时,鼠群化作桥梁托住他。
灰九爷的声音从地底传来:"记住,你欠灰家三次问米!
"下水道的腐臭被檀香取代,林秋生跪在纸扎铺里。
满墙流泪的童男童女纸人,泪痕蚀出《地藏经》经文。
缝制人皮灯笼的老太婆脚边陶瓮泡着几十枚翡翠扳指:"灰老九的盗天符可不好拿。
你背着林玄真的因果债,要过三劫九难。
"铜盆里的浑浊液体映出青面獠牙的怪物。
鬼手将他拖向水面时,傩面纹身迸发的青光灼尽黑手。
爆裂的玻璃窗外飞入陈青岩的怀表,表盘黑发缠住老太婆脖颈。
林秋生划断黑发救下的却是个红头绳纸人:"戌时三刻...他在炼你的替身..."狂奔出巷口的林秋生背后腾起青色火焰,火场中传出孩童嬉笑。
月光下的影子多了条老鼠尾巴,而城隍庙的轮廓在雾霭中若隐若现,飞檐下悬挂的引魂铃正在无风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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