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三年腊月廿三，卯时三刻。
方继藩站在西苑冰湖中央，看着自己斥资十万两白银堆砌的冰雕迷宫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这座以《西游记》为蓝本的巨型冰雕群耗时整月，连孙猴子的毫毛都用金丝勾勒，此刻却如被戳破的琉璃泡泡，水珠顺着冰棱滴落，在雪地上洇出深色斑点。
“少爷，该回宫了。”
书童来福抱着狐裘瑟瑟发抖，鼻尖冻得通红，“您看这冰雕唐僧肉都开始滴水了，再不走可要变成水煮肉了。”
方继藩抖了抖狐裘，指尖在鎏金暖炉上敲出《茉莉花》的调子。
前世作为明史教授，他当然知道眼前这冰雕群撑不过巳时，但此刻必须演好纨绔本色：“慌什么？
本少爷要让全京城的百姓都看看，什么叫有钱任性！”
他话音刚落，远处传来马蹄声。
二十名东厂番子踏雪而来，为首的刘二骑着高头大马，腰间鱼形银刀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方少爷好气魄！
这冰雕蟠桃园连王母娘娘的瑶池都冻成冰窟窿了，不知是给哪位神仙祝寿？”
方继藩望着刘二臃肿的身材，突然想起前世《武宗实录》里记载的刘瑾贪腐案。
这胖子三个月后会因贪污被抄家，家中搜出黄金二十万两，白银五百万两。
他不动声色地呵出白气：“刘公公这是眼红？
本少爷明日就往你家泼粪，看谁的冰雕更气派！”
人群中突然传来银铃般的笑声。
方继藩循声望去，只见个穿鹅黄撒花斗篷的少女骑在马上，怀里抱着只胖橘猫。
她腰间的羊脂玉佩雕着九鸾朝阳纹——分明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九公主朱秀荣。
“方公子好雅兴！”
朱秀荣翻身下马，斗篷扫过雪面，露出绣着金线云纹的裙裾，“这冰雕唐僧肉可真够气派，本宫能咬一口吗？”
她说话时故意凑近，鼻尖几乎触到方继藩下巴。
方继藩望着她唇上的石榴红胭脂，突然想起前世在《明宫词》里读到的记载：这位九公主二十八岁才下嫁，驸马竟是个市井无赖。
他不动声色地后退半步，指尖划过暖炉上的冰裂纹：“公主若喜欢，微臣明日就雕个金銮殿给您当玩具。”
朱秀荣忽然从袖中掏出个鎏金小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作响：“本宫要参股！
三成干股，每年分红要现银。”
她说话时，手腕上的翡翠镯子碰在冰雕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方继藩望着她灵动的双眼，突然福至心灵：“公主可知，这冰雕迷宫暗藏玄机？”
他指着远处的冰雕大佛，“从这里走进去，三刻钟就能到西首门外的胭脂巷。”
他压低声音，“微臣在那里开了家胭脂铺，公主可有兴趣？”
朱秀荣眼睛一亮：“本宫要西成！”
她突然将算盘珠子拨得哗啦响，“另外，本宫要每日卯时三刻到铺子里监工。”
方继藩笑着将算盘接过来：“公主的金算盘打得精，但微臣要三成。”
他忽然用算珠摆出“秀荣”二字，“另外，微臣要公主每月十五到铺子里试胭脂。”
朱秀荣愣了愣，突然从怀里掏出块胭脂：“这是西域进贡的石榴红，本宫要你调出一模一样的颜色。”
她将胭脂抹在方继藩掌心，“若调不出来，本宫就拆了你的冰雕迷宫！”
方继藩望着掌心的胭脂，突然握住朱秀荣的手腕：“公主可知，真正的石榴红要掺晨露与相思子？”
他压低声音，“就像此刻微臣的心跳，扑通扑通，搅碎了一池春水。”
朱秀荣浑身一颤，翡翠镯子撞在冰雕上发出脆响。
她突然甩开方继藩的手，翻身上马：“明日卯时三刻，本宫要看到新胭脂！”
马蹄声渐远，她的鹅黄斗篷在雪地里划出一道金线。
方继藩望着她的背影，忽然笑出声来。
来福凑过来：“少爷，您这是要和公主做生意？”
方继藩将暖炉揣进怀里：“做生意？
不，本少爷要做的是——”他忽然压低声音，“改变大明朝的历史！”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冰雕迷宫在晨光中渐渐融化。
方继藩知道，这十万两雪花银不过是个开始。
他要让九公主成为大明朝最富有的女人，更要让刘瑾那老贼血债血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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