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昭雪是被浓重的血腥气惊醒的。
她下意识去摸枕边解剖刀，却抓到一把潮湿的泥土。
月光穿过头顶茅草棚的缝隙，在掌心碎成银屑。
不远处传来压抑的闷哼，混着靴底碾碎药草的脆响。
"不过是个杂役..."沙哑的男声裹着恶意，"也配用洗髓丹？
"三双云纹锦靴踩在青石板上，月光顺着剑刃流淌，照亮被按在药圃中的少年。
沈昭雪瞳孔微缩——少年右手指骨扭曲成诡异角度，血渍在月白衣襟绽开暗红的花。
"这株墨兰值三十灵石。
"蓝衣弟子剑尖挑起少年下颌，"拿你试药算是抬举。
"沈昭雪摸到腰间冰凉的银针。
这是她穿来第七日，用缝衣针改造的暗器。
前世在手术室练就的精准，让她在药园劳作时成功将灵气注入针尖。
"师兄。
"她突然开口，声音清泠如泉，"子时三刻的月华要散了。
"三人齐刷刷转身。
沈昭雪举起药篓，紫云参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晕："若错过淬炼时辰，药效怕是要折半。
"领头的蓝衣弟子眯起眼。
沈昭雪记得他——丹峰执事首徒陆明修，三日前克扣外门月例时，曾被她撞见私藏碧灵草。
"外门丙字院？
"陆明修剑锋转向她，"倒是识得灵药。
"剑风扫落她鬓边碎发。
沈昭雪不退反进，绣鞋碾碎一株夜息香："紫云参需佐以蛇骨粉，辅以寅时露水..."她故意顿了顿，"师兄的剑气，震碎了东南角的七星草。
"另外两人闻言色变。
沈昭雪指尖银针微颤，这是她昨夜发现的秘密——药圃看似杂乱，实则暗合北斗阵势。
阵眼处的七星草若受损，丹峰长老定会追查。
陆明修收剑入鞘，靴底却仍踩在少年胸口："师妹倒是心细。
"沈昭雪缓步上前，药篓擦过陆明修袍角："若师兄肯高抬贵手..."她突然扬手，三枚银针破空而出，"这篓紫云参便当赔礼！
"陆明修挥袖去挡，银针却诡异地划出弧线，精准刺入他腕间太渊穴。
灵力滞涩的瞬间，沈昭雪己拽起少年疾退三步。
月光照亮她发间沾着的墨兰花瓣，竟隐隐泛着金纹。
"《天衍宗规》第七章第三条。
"她声音陡然冷厉，"残害同门者，当废修为逐出山门！
"另外两人拔剑的手僵在半空。
陆明修盯着腕间颤动的银针，突然冷笑："区区杂役..."话音未落，他腰间玉牌突然迸发青光。
沈昭雪心头一紧。
这是筑基期修士的传讯符！
被救下的少年突然扯她衣袖："师姐快走..."他嘴角溢出血沫，脖颈处青鳞一闪而逝。
沈昭雪还未来得及细看，就听头顶传来破空声。
七道剑光划破夜幕，药圃瞬间亮如白昼。
沈昭雪将少年护在身后，银针在指间排成星斗阵型。
这是她根据人体穴位改良的困阵，虽只能撑三息——"何人在此喧哗？
"霜雪般的嗓音自月下传来。
玄衣男子踏着剑光落地，衣袂翻卷间有星辉流转。
沈昭雪呼吸一滞，那人眉眼如淬寒冰，左眼却蒙着鲛绡，露出的右瞳中似有银河倾泻。
陆明修慌忙行礼："容珩师叔！
这杂役盗取灵药..."被唤作容珩的男子抬手，陆明修顿时噤声。
他指尖凝出一缕冰蓝火焰，照得沈昭雪腰间玉佩莹莹生辉。
那是她穿越时握在手中的古玉，此刻正发出共鸣般的嗡鸣。
"紫云参叶脉发灰，根须带毒斑。
"容珩忽然开口，"采自瘴气未散的西崖。
"沈昭雪背脊渗出冷汗。
她今晨确实绕开巡逻弟子去了禁地，但这人怎会知晓？
"倒是聪明。
"容珩指尖火焰突然暴涨，"用腐心藤汁液伪造毒痕。
"他目光扫过沈昭雪发间墨兰，"可惜..."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原本被踩碎的墨兰突然疯长，藤蔓缠住陆明修脚踝。
沈昭雪眼睁睁看着花瓣变成血红，叶片背面浮现金色纹路——竟与她玉佩上的古篆一模一样。
"噬灵妖兰！
"容珩挥袖布下结界，声音终于有了波动，"退后！
"沈昭雪却逆着剑光冲上前。
少年脖颈青鳞完全显现，皮肤下血管正疯狂蠕动。
她想起解剖课见过的寄生虫病例，银针毫不犹豫刺入他风池穴。
"别动！
"她厉喝，"你中了蛊毒！
"墨兰藤蔓己缠上三人腰际，陆明修脸色惨白如纸。
沈昭雪扯下腰间玉佩按在少年心口，古玉触到鲜血瞬间绽放青光。
容珩的鲛绡无风自动，露出左眼猩红的竖瞳。
"破妄！
"他低喝一声，剑光如银河倒卷。
沈昭雪在灵力风暴中抬头，正对上容珩异色的双瞳。
右眼星辰明灭，左眼血月当空，刹那间她仿佛看到手术室的无影灯，看到自己倒在解剖台前的最后一幕。
玉佩突然发烫，青光裹住她和少年。
等视野恢复清明，三人己昏倒在地，妖兰缩回普通药草模样。
容珩剑尖抵住她咽喉："你是谁？
"沈昭雪按住狂跳的心口。
少年脖颈青鳞消失不见，玉佩却多了道裂痕。
她迎着剑锋抬起下巴："这话该我问——师叔在找什么？
"夜风卷起满地残花。
容珩收剑入鞘时，一片墨兰花瓣落在他肩头。
沈昭雪瞳孔骤缩——那花瓣背面，赫然是她前世病历上的编号！
"明日辰时。
"容珩转身离去，声音融进夜色，"来玄冥宫试药。
"沈昭雪扶起昏迷的少年，指尖触到他脉搏时突然顿住。
这脉象...竟与三日前救治的灵狐一模一样。
她解开少年衣襟，锁骨下方月牙形胎记映入眼帘——与那灵狐耳后绒毛图案分毫不差。
月光忽然大盛。
沈昭雪怀中的玉佩自动浮起，在虚空中投射出扭曲文字。
她呼吸停滞了——漂浮的光斑渐渐组成简体字：不要相信任何人暗处，容珩捏碎手中龟甲。
裂纹延伸的方向，正对着沈昭雪所在的茅草棚。
他染血的指尖抚过左眼，那里还残留着时空回溯的灼痛——方才青光乍现时，他分明看见这少女躺在一个布满金属管道的房间，胸口插着古怪的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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