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司库房的桐油灯被夜风卷得忽明忽暗，沈烬河攥着工部密函的手渗出冷汗。
谢长歌突然按住她手腕，苍白的指节叩响青砖三长两短——这是北邙山守军撤退的暗号。
"陆大人好快的刀！
"阿勒古的独臂甩出苍狼弩，箭簇钉穿库房木窗。
月光漏进刹那，沈烬河瞥见院中密布的铁甲寒光——陆九渊的紫袍映着火炬，身后三百禁军弩箭上弦，箭头泛着幽蓝。
"谢兄以为靠这病秧子身子骨，能带着楚昭南的孽种逃出金陵？
"陆九渊的刀刃挑开密函火漆，"工部往黑水河运的可不是弩机，是整整三船雷火弹！
"他甩出半截焦黑的引信，"少将军不妨猜猜，令尊七年前炸北邙山的火药，还剩多少埋在这漕运司地底？
"沈烬河的峨嵋刺骤然抵住谢长歌咽喉："你早知道地底有火药？
""本官若说不知..."谢长歌咳着撕开衣襟，溃烂的箭疮处赫然烙着北邙山矿脉图，"沈姑娘可愿信我？
"话音未落，阿勒古的弩箭破空钉断梁上绳索。
成捆账册轰然砸落，扬起的灰尘中显出一条暗道。
沈烬河拽着谢长歌滚入地洞时，陆九渊的咆哮混着弩箭钉入木板的闷响："放火箭！
把这窝老鼠烤熟了！
"火海突围地底硝石味刺得人睁不开眼。
阿勒古独臂劈开蛛网，灰蓝瞳孔映着壁上刀痕："七年前你爹带我们挖的逃生道。
"他踹开腐朽的木栅，铁器刮擦声惊起成片蝙蝠，"前面岔口左转是河道，右转通玄武湖火药库。
"谢长歌突然踉跄跪地，咳出的黑血渗入砖缝："不能去火药库......陆九渊在湖底埋了......"话未说完，头顶传来地裂声，灼热的桐油混着火药粉簌簌坠落。
"闭气！
"沈烬河撕下衣摆浸湿污水捂住口鼻。
阿勒古的弩箭射爆壁灯，火星瞬间引燃空中粉尘，火龙顺着地道首扑追兵。
惨嚎声里，三人跃出暗渠，冰冷的河水呛得谢长歌几乎昏厥。
残庙对峙废弃河神庙的残垣被月光镀成青灰色。
沈烬河将谢长歌拖上神台，撕开他浸血的右肩——箭镞倒刺勾着碎肉，与父亲教过的清创手法如出一辙。
"忍着。
"她刀刃剜入皮肉，"北邙山的女儿见不得手软。
"谢长歌苍白的脸因剧痛扭曲："沈姑娘这手法......比令尊当年温柔多了。
"他扯出个惨笑，腕间褪色的鹰纹刺青在血污中浮现，"永和七年秋，楚将军替我剜箭时说过......活下来，把矿脉图带出去。
"沈烬河的手蓦地顿住。
父亲咽喉中的箭镞也带着倒刺，她曾亲手将凶器封入棺椁。
此刻谢长歌伤口渗出的黑血，竟与父亲临终前的毒症一模一样。
"工部在翰林院熏香里掺了砒霜......"谢长歌喘息着摸出半枚焦黑的虎符，"这七年我咳出的血，足够毒死三匹战马......"虎符缺口突然与神像手中的残剑严丝合扣，机关转动声里，神龛露出暗格——泛黄的《北邙军械录》正静静躺着。
阿勒古踹开庙门："追兵到三里亭了！
"他独臂举起染血的苍狼弩，"小鹰，这厮要是细作......""他若是细作，早该在暗道引爆炸药。
"沈烬河将药粉按进谢长歌伤口，"陆九渊要的是完整的矿脉图，不是三具焦尸。
"她指尖抚过暗格中的朱批，父亲的字迹力透纸背："山河未烬，此图不出"。
庙外忽然传来战马嘶鸣。
陆九渊的笑声刺破夜色："少将军可识得这玉佩？
"他甩出的羊脂玉坠刻着"昭南"二字——正是七年前沈烬河系在父亲棺椁中的陪葬品！
"你们掘了我爹的坟？
"沈烬河目眦欲裂，峨嵋刺破空钉入梁柱。
"是楚将军自己爬出来的！
"陆九渊的刀刃挑开玉坠夹层，褪色的血书赫然显现："贾党通敌，矿脉为饵"。
谢长歌突然暴起，溃烂的后背撞向神像，北斗状的烙痕与矿脉图严丝合扣："真正的火药库在......"阿勒古的弩箭贯穿庙顶瓦片，惊起夜枭蔽月。
“小鹰，快走！”
沈烬河在混乱中看清血书末尾的日期——正是父亲战死前三日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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