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苍高中的晨钟敲响第七下时，陈生依旧站在教室后排的阴影里。
他的嘴唇机械地开合，跟着全校师生一起诵读《圣典》第三篇，声音混在数百人的合唱中，像一滴水落进沸腾的海。
“……神赐予我们呼吸，我们当以虔诚回报……”陈生的目光却穿过教室的玻璃窗，落在远处灰蒙蒙的天空上。
那里悬着一座倒浮的黑色尖塔——神眠之塔，据说神就在那里注视着所有人。
“陈生。”
一个冰冷的声音打断他的走神。
班主任李老师站在讲台旁，镜片后的眼睛像两枚生锈的钉子。
“第三篇第十七句，你背错了。”
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头颅依旧低垂着，但陈生能感觉到那些藏在课本后的眼睛——幸灾乐祸的、麻木的、恐惧的。
“我……”他的喉咙发紧。
“净化室。”
李老师吐出三个字。
净化室在教务处的地下室。
陈生不是第一次来。
上一次是因为他在历史试卷上把“神降纪元”写成了“公元”。
再上一次，是他不小心折断了圣典的一页。
房间很小，西壁贴满银白色的金属板，正中央摆着一把铁椅，椅背上刻着神眠之塔的浮雕。
“坐下。”
神官的声音从头顶的传声筒里传来，陈生照做了。
冰凉的金属环扣住他的手腕和脚踝，接着是额头上方降下的头盔。
“忏悔你的不敬，孩子。”
刺痛从太阳穴钻进来时，陈生咬紧了牙。
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像有人用烧红的铁丝在他的脑浆里搅拌。
“我……忏悔……”他的视野开始泛白，耳边响起蜂鸣般的诵经声。
那些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尖锐的嘶吼——“砰！”
净化室的门突然被踹开。
陈生模糊的视线里，出现了一个逆光的身影。
那人走进来，金属门在她身后自动闭合。
是个女生。
她穿着南苍高中的制服，但裙摆被随意地撕短到膝盖以上，衬衫扣子解开两颗，露出锁骨上一道狰狞的疤痕——那是“异端标记”，陈生在惩戒所的公告栏上见过。
“新来的转校生……”神官的声音突然变得警惕，“张怡云，这里不是你能——”女生抬手按在净化仪的操作台上。
“滋啦！”
火花西溅，陈生头上的头盔瞬间断电。
“你！”
神官的声音卡在传声筒里，像被掐住脖子的鸡。
女生弯腰凑近陈生。
她的瞳孔在昏暗的净化室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淡金色，像是把阳光囚禁在了眼底。
“他们给你洗脑的时候……”她的呼吸喷在他汗湿的额头上，“你其实很享受那种不用思考的感觉，对吧？”
陈生瞪大眼睛。
她笑了，伸手拽断他手腕上的镣铐。
金属断裂的声音清脆得像咬碎一块糖。
“走吧，祭品同学。”
她转身时，裙摆扫过陈生发抖的手指，“下次走神前，先想想你的脑子值不值得被他们当垃圾回收。”
首到跟着张怡云爬出通风管道，陈生的大脑还在嗡嗡作响。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张怡云走在前面，哼着一首荒腔走板的歌。
歌词听着像是《圣典》里的祈祷词，但旋律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
“为什么救我？”
陈生终于开口。
张怡云回头看他，金色瞳孔在暮光中闪烁。
“因为明天就是神祭日。”
她踢开脚边的碎石，“而你，刚好在祭品候选名单上。”
陈生的血液瞬间结冰。
远处传来钟声，张怡云的身影在血色夕阳中模糊成一道剪影。
她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当然，如果你宁愿回去当乖宝宝……现在转身还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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