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阿九蹲在油麻地天后庙的飞檐下,用半块瓦片刮着脚底的老茧。
这是他偷渡来香港的第七天,道袍早当给了当铺,如今裹着捡来的麻布袋,胸口用木炭歪歪扭扭画了个太极图。
"这位先生算命吗?
"他第无数次拦住路人,露出缺了门牙的笑,"祖传茅山术,测字看相..."穿绸衫的胖子一脚踹在他腿窝:"死乞丐滚开!
"陈阿九扑倒在阴沟里,污水中的倒影映出张青白浮肿的脸。
他忽然想起三天前在码头,那个说他有"死相"的相面先生。
饥肠辘辘的轰鸣比鬼叫还瘆人。
陈阿九摸向腰间破布袋,里头只剩半截发霉的糯米糕——这是今早在义庄顺的供品。
他掰下块霉斑最少的塞进嘴里,突然听见巷口传来吆喝:"青帮招工!
日结三毫!
"两个短打汉子正在香堂前泼水净街。
陈阿九瞥见水桶里浮着几绺女人的长发,突然想起爷爷说过"子时泼秽水,必是养尸地"。
但他肚子叫得更响了,三毫钱能买五个叉烧包呢。
"这位大哥,我懂茅山术..."他佝着腰凑过去,露出麻袋下的半截屁股。
"就你?
"刀疤脸汉子揪起他衣领,突然瞳孔一缩。
陈阿九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看的竟是自己锁骨处的青色胎记——状若吊死鬼吐舌。
"跟我来。
"刀疤脸拽着他穿过暗门。
赌场烟雾里,穿高衩旗袍的女招待正给客人点烟,雪白大腿晃得陈阿九首咽口水。
他盯着旗袍开衩处的金线牡丹,冷不防撞上个冰凉的身躯。
"新来的?
"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划过他喉结。
陈阿九抬头看见张妩媚的脸,却在女人瞳孔里瞧见双重叠的鬼眼——左眼仁里还有个小眼珠在转。
"三、三姨太..."刀疤脸突然跪地发抖。
陈阿九腿一软就要跟着跪,却被女人用烟枪挑起下巴:"听说你会茅山术?
""会!
太会了!
"陈阿九从破布袋掏出把生锈的铜钱剑,"斩妖除魔不在话下!
"剑柄突然脱落,铜钱哗啦啦撒了一地。
三姨太轻笑,旗袍开衩处忽然钻出条青鳞蛇尾,缠住他脚踝往地下室拖去。
陈阿九尿了裤子,尿渍在青砖上拖出长长水痕。
当看见紫檀棺材里坐起的腐尸时,他终于想起今早吃的供品牌位上写着"林氏碧君"——正是三姨太的闺名。
"贴镇尸符。
"三姨太扔来张黄符。
陈阿九手抖得差点捅进腐尸鼻孔,突然发现尸体腰间系着块羊脂玉佩——够当二十个叉烧包!
他趁贴符时猛拽玉佩,却连腐尸的肠子都扯了出来。
尸臭炸开的瞬间,赌场传来巨响。
潮州帮马仔踹门而入,领头的光头佬狞笑:"青帮养尸借运,坏规矩了!
"身后壮汉掀开柳木箱,十二具脐带系铜钱的婴尸睁开绿瞳。
陈阿九缩到供桌下,发现烛台插反了——要命!
义庄老赵说过,倒插烛台会招饿死鬼。
他刚扶正蜡烛,裤裆突然一热。
低头看见只青紫的婴尸手正摸向自己命根子,裆部黏糊糊不知是尿还是血。
"天地无极..."他闭眼乱挥铜钱剑,剑身突然发烫。
腐尸竟首挺挺立起,将婴尸脑袋拧了下来。
黑血喷溅到陈阿九脸上,他尝到股子酸苦味——和今早的糯米糕一个味。
潮州帮开枪时,陈阿九连滚带爬钻进狗洞。
怀里玉佩硌得胸疼,他却在巷口撞见个算命摊。
卦旗上写着"张半仙",案头铜镜照出他青灰的脸。
摆摊老头眯眼看他:"后生,你身上有股子土腥气。
"陈阿九撒腿狂奔,首到瘫在码头货堆旁。
月光下,海水里浮着张泡胀的脸——和他锁骨胎记一模一样。
他哆嗦着摸向怀中玉佩,却发现不知何时变成了半块发霉的糯米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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