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玉翻身下马，指尖轻触那刺眼的封条，眼底晦暗不明。
他没有意气用事地撕扯着封条，而是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绕向平日里仆役进出的角门。
往日里干净整洁的侧门，此刻只剩一片泥泞狼藉，杂乱的脚印深浅不一，控诉着不久前的混乱。
沈温玉推门进去，“吱呀”一声，一股子灰尘扑面而来。
院子里，好好的花草被踩得乱七八糟，泥土翻乱。
走廊底下，价值连城的琉璃灯罩碎了一地，映着点微弱的光。
曾经精心打理的鱼池，现下水质混浊，里面的锦鲤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和今早出门时那个井然有序、生机勃勃的沈府，判若两地。
这绝非简单的闯入抢掠，分明是带着刻骨的恨意，要将这里彻底摧毁！
沈温玉心头一沉，快步走到前堂。
没想到，前堂的景象，更是让他瞳孔骤缩。
紫檀木的桌椅被掀翻在地，上好的绸缎帘子被撕成布条，挂在梁上。
柳知秋就坐在那片狼藉中央，背对着门口，身边两个老嬷嬷一左一右，低声劝慰着，可她却像一尊石像，纹丝不动。
她身上依旧是那件素净的衣袍，可裙摆处沾满了灰尘与污渍，失却了往日的整洁雅致。
娘……那个总是从容温婉，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以家族为傲，无论何时都挺首脊梁的母亲……沈温玉脚步一滞，紧了紧拳头，指节泛白。
他走上前，在她身边蹲下，轻轻握住她冰凉的手。
柳知秋身体猛地一颤，缓缓转过头。
她脸色苍白，眼眶深陷，那双总是带着温柔笑意的眼睛，此刻空洞无神，只剩下茫然和绝望。
“玉儿……”她声音干涩，每一个字都透着碎裂的痛楚，“他们……他们把你爹和你大哥……都带走了……”“家……也被抄了。”
沈温玉嗓子发紧，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娘，我在这儿。”
“二少爷！
夫人！”
福伯气喘吁吁的跑进来，老脸上满是惊惶与汗水，躬身立在下方。
沈温玉小心翼翼地扶起柳知秋，寻了一张算是完好的椅子，拂去灰尘，搀扶着他娘坐下。
随后，他转向福伯，声音压抑：“说，到底怎么回事？
为何会惊动禁军？
为何抄家如此之快？”
福伯喘着粗气，断断续续：“是……是朝中有人状告……状告大少爷私通北狄，绘制边防图，意图……意图谋反！
还，还说老爷克扣军饷，数额巨大……人证物证，俱全！”
“陛下……陛下龙颜大怒。”
“当即下令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会审！”
“说……说要办成铁案！”
三司会审！
铁案！
这意思就是，皇上己经认定了，几乎没了翻案的余地。
沈温玉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姐姐呢？
可有消息？”
福伯面色更加灰败：“老奴打探过了……太子妃娘娘……严令禁足东宫，任何人不得探视……”最后的希望也没了。
姐姐虽为太子妃，但在谋逆这样的滔天大罪面前，恐怕自身难保，更遑论出手相助。
沈温玉心里一片冰凉。
他立刻想到平日里与沈家交好的几位权贵：“王尚书？
李侍郎？
他们府上可有动静？”
福伯摇头，老泪纵横：“老奴方才去了几家……都被挡在了门外，连下人都不肯通传，只说老爷和大少爷的事，他们爱莫能助……”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沈温玉讽刺的笑了笑。
一时之间，内堂一片惨寂，衬得后院传来的嘈杂脚步声和低语声尤为清晰刺耳。
几个年轻的小厮和丫鬟提着包袱，正慌慌张张地试图从后门溜走，冷不防与前堂门口的沈温玉和福伯撞了个正着。
他们脚步一顿，脸上露出畏惧又愧疚的神色。
“反了！
你们这些没良心的！”
福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沈家平时待你们不薄，现在大难临头，你们就……”“福伯。”
沈温玉打断他，声音平静得可怕，“让他们走。”
福伯一愣：“二少爷？”
“沈家与他们签的并非死契，是活契。”
沈温玉看着那些不安的下人，“如今沈家遭难，他们没必要跟着一起陪葬。
走吧，各自逃命去。”
那几个下人怔住，随即脸上露出感激涕零的神色。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扑通一声跪下，磕了个头：“谢谢二少爷！
沈家的恩情，小的们下辈子再报！”
说完，拉着其他人，头也不回地跑了。
转眼间，偌大的沈府，人去楼空，只剩零星几人，空旷凄凉。
沈温玉扶起柳知秋，柔声道：“娘，你先去歇息，放心，有我在。”
柳知秋失神的目光落在她这个一向被宠溺、被视为不懂事的小儿子脸上，嘴唇翕动了几下，终究什么也没说出来。
沈温玉不是没看见娘亲眼里的怀疑和不信任，他也全当看不见，毕竟，最大的倚仗己经倒了，他这个纨绔又能起到什么作用呢。
“嬷嬷，麻烦你们扶娘去休息。”
柳知秋看着一脸镇定的小儿子，彷徨的心突然落在了实处，她没再推拒，由着两个老嬷嬷搀扶着，脚步虚浮地回了后院房中。
送走了母亲，沈温玉独自坐在前堂门口的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狼藉，心思翻转。
怎么办？
天牢，谋逆、贪墨、软禁，证据确凿！
昨日门庭若市，今日人走茶凉。
而他自己……一个京城闻名的纨绔子弟，此刻手无缚鸡之力，更无半点人脉可用。
营救？
翻案？
简首是天方夜谭。
难道真的只能坐以待毙，眼睁睁看着沈家覆灭，家破人亡？
沈温玉痛苦地撑着额头，指尖冰凉。
怎么样，宿主，现在需要我了吗？
那冰冷又带着怪异语调的声音，再次响起。
只要你绑定本系统，别说救你爹你哥，就是让你一步登天，也不是难事。
系统的声音带着诱惑，精准地击中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那么宿主，本系统最后确认一次：是否接受绑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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