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初显锋芒晨光刺破云层时,柳如烟己被带到王府东南角的药房。
雕花木架上青瓷药罐密如星斗,混杂的草药气息裹着陈旧木香扑面而来。
她指尖抚过一株晒干的当归,恍惚间竟觉得这场景像极了现代实验室里排列整齐的试管架——只不过这里没有无菌操作台,只有一个缩着脖子的太监正将药柜翻得哗啦作响。
“这、这是白芷?”
太监甲捏着块根茎凑到鼻尖,袖口沾着褐色的药渣簌簌掉落,“还是羌活?
哎呦柳姑娘,您说的那什么‘川芎’……”“川芎形如盘蛇,断面密布朱砂色纹路。”
柳如烟接过药材,将真正的川芎递过去时,瓷罐突然从对方颤抖的指尖滑落。
她旋身抬膝一顶,罐子险险落在裙摆上,药汁却泼湿了半幅衣袖。
药房外忽然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赵嬷嬷咳血了!”
身着藕荷色襦裙的宫女乙低着头冲进来,怀中空药罐撞上门框发出闷响。
她盯着自己鞋尖,声音细若蚊蚋:“太医院说……说是痨病,让准备后事。”
柳如烟指尖一顿。
痨病?
肺结核在古代确实是绝症,但现代医学早己证明——“带我去看看。”
她抓起药箱时,太监甲突然拽住她袖口:“姑娘三思!
痨病传人,王府有规矩……”话音未落,柳如烟己甩开他的手:“规矩大不过人命。”
赵嬷嬷的房间在王府最偏僻的西院。
穿过三道月洞门时,柳如烟注意到墙角蜷缩着几个洒扫丫鬟,她们用帕子捂着口鼻,将食盒放在三丈外的石阶上便匆匆逃离。
推开吱呀作响的雕花门,浓重的血腥气混着腐败味扑面而来。
床帐上结着蛛网,铜盆边沿凝着黑褐色药垢。
老妇人面色潮红,每声咳嗽都像要把肺叶撕裂。
柳如烟掀开被角时,宫女乙突然倒抽冷气——被褥上赫然是星星点点的暗红,痰盂里黏稠的痰液中泛着金红色血丝。
“不是痨病。”
柳如烟指尖搭上赵嬷嬷腕脉,又蘸取少许痰液在鼻端轻嗅,“脉象滑数而浮,舌苔黄腻,痰中带金红血丝,这是热毒灼伤肺络。”
她转身对呆立的太监甲喝道:“取生石膏三两,麻黄、杏仁各二钱,甘草一钱,再加鱼腥草……”“鱼腥草?”
太监甲茫然重复,手中药秤哐当砸在青砖地上。
“就是折耳根,水沟边常见的那种野草!”
柳如烟话音未落,宫女乙突然怯生生开口:“后厨后边……奴婢今早看见过。”
她眼眶泛红,袖口隐约可见掐痕,显然是刚受过责罚。
半刻钟后,当柳如烟将捣碎的鱼腥草敷在赵嬷嬷胸前时,窗外梧桐树上传来细微的枝叶摩擦声。
楚天阔单膝跪在树干间,玄色劲装与树影融为一体。
他望着屋内忙碌的青色身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这女子施针时拇指与食指捏成鹤喙状,竟与太医院那些老古董截然不同。
药炉上的陶罐咕嘟作响,柳如烟正往汤药里加蜂蜜调味的当口,门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的脆响。
“嬷嬷饶命!”
梳着双丫髻的少女慌慌张张冲进来,绣鞋踩着满地药汁打滑,怀里的青瓷瓶眼看要砸向药炉——柳如烟侧身去接,滚烫药汁从倾斜的瓶口溅出,在她手背烫出一串水泡。
“奴婢小翠,是新来的洒扫丫头。”
少女扑通跪下,鹅黄丝带随着颤抖簌簌晃动,“嬷嬷让我送川贝枇杷膏,我、我走错路了……”柳如烟望着少女红肿的眼眶,突然想起实验室里总打翻试剂的实习生。
她叹口气将人扶起,却见小翠突然瞪大眼睛:“姑娘的手!
奴婢这就去找冰……”“用这个。”
柳如烟从药柜底层摸出个陶罐,挖出些淡绿色药膏,“芦荟配薄荷,镇痛祛热。”
小翠抽了抽鼻子,突然指着药炉惊叫:“要溢出来了!”
沸腾的药汁在陶罐边缘翻滚,柳如烟转身揭盖的刹那,眼角瞥见窗外有道黑影倏然掠过。
她佯装被热气熏到低头揉眼,实则看清了那人腰间晃动的玉佩——蟠龙纹,西爪,是亲王规格。
李承恩的人来得比她预料的还快。
暮色降临时,赵嬷嬷的咳喘己平复大半。
柳如烟正教宫女乙如何给老人拍背排痰,院中忽然传来环佩叮当。
八名宫娥提灯开道,华盖下走出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
李承恩手持折扇轻敲掌心,笑如春风拂面:“听闻柳姑娘妙手回春,连太医院判定的绝症都能起死回生?”
“王爷谬赞,不过是……”“不过是什么?”
李承恩忽然逼近,折扇虚虚点在她喉间三寸处。
柳如烟闻到他袖间若有若无的龙涎香,混着某种熟悉的苦味——是乌头碱,微量可镇痛,过量则致命。
她瞳孔微缩,不着痕迹地后退半步:“医道浩瀚,民女家乡有些偏方罢了。”
“好个偏方。”
李承恩抚掌大笑,身后太医院首座低头避开柳如烟的目光,“三日后太后凤体欠安,不如请柳姑娘随本王入宫诊治?”
窗外树影忽然剧烈晃动,惊起数只寒鸦。
柳如烟望着李承恩离去的背影,折扇收拢时削断她一缕青丝,飘飘荡荡落在青砖地上。
深夜,柳如烟在药房清点药材。
月光透过菱花窗棂,在青砖地上织出细密的网。
虫草菌丝在陶罐中缓慢生长,她举着烛台观察那些乳白色脉络,浑然不觉身后多了道身影。
“姑娘还不歇息?”
小翠提着灯笼探头进来,发梢沾着夜露,“啊!
这盒冬虫夏草怎么泡在蜂蜜水里?”
“这是用特殊法子养的虫草。”
柳如烟随口搪塞,突然听见屋顶瓦片轻响。
她猛回头,正见一道黑影翻窗而入。
楚天阔将染血的布包扔在案上,露出里面沾着泥土的紫红色根茎:“你要的野丹参。”
他玄衣上带着夜露寒气,左臂衣袖裂开三道口子,“断崖边的狼群比太医院那群老东西还难缠。”
柳如烟望着他手臂渗血的伤口,突然想起昨日自己嘀咕“新鲜野丹参方能疏通心脉瘀滞”。
她取来鱼腥草捣碎敷上,冷不防被他扣住手腕:“你若能解太后之疾,本王许你一个愿望。”
烛火哔剥作响,他掌心粗粝的茧子磨得她腕间发烫。
窗外传来更夫沙哑的梆子声,柳如烟望着跳动的灯焰,恍惚看见实验室爆炸时的蓝色火光。
暗处,忽然传来一阵瓷器轻轻碰撞的声响,清脆却在寂静中显得格外突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小翠抱着一个打翻的蜂蜜罐,呆立在墙角,一脸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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