蕖州城的夜里,总是带着蓬莱湖水的湿气。
芷衡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穿过回廊。
十三岁的少年身量己见挺拔,眉间却仍带着孩童般的稚气。
他怀里揣着一包油纸包被热气蒸的发软的海棠糕,甜味丝丝缕缕渗出来,那是姐姐最爱的点心。
城主府的后花园浸在溶溶月色里,西下静谧,唯有几只萤火虫在花丛间明灭游荡,拖曳出细碎的流光。
少年知道,姐姐必定在那里。
从小到大,每逢满月,银辉倾泻如纱,她总会独自倚在那株百年海棠树,望着天穹出神。
月光如纱,轻柔地笼罩着海棠树下的少女。
芷月一袭云纹劲装亭亭而立,衣袂在夜风中微微飘动,泛着珍珠般的柔光,银线暗纹的兰草若隐若现。
青丝用发带高高束起,簪着天然纹路勾勒出的一轮明月发钗。
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转过头。
"阿衡,你来啦。
"芷衡跑到姐姐跟前,递上海棠糕:"姐姐,这是你最爱吃的海棠糕 !"芷月接过油纸包,轻拈起一块海棠糕咬下一角。
少年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下移——青石板上静静躺着一个包袱。
最刺眼的是那柄陌生的长剑,在月色下泛着幽蓝的光。
"姐,你真的要走?
"他声音有些发颤。
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又捏了一块花糕塞进弟弟嘴里。
"尝尝,甜不甜?
"少年机械地咀嚼着,却尝不出任何味道。
他盯着姐姐的脸,试图找出一点犹豫的痕迹。
"阿衡" 芷月终于开口,声音轻却坚定,"我己经决定了。
""可是爹娘——""阿衡,你也会慢慢长大,照顾好自己也要照顾好爹娘。
"父亲常说,女子也不该被闺阁束缚。
他知道姐姐虽贵为掌上明珠,却从小学习喜欢的剑术、骑射,甚至读那些通常只有男子才研读的兵法典籍。
他知道姐姐虽十六岁但剑法了得,想出去闯荡闯荡。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姐姐?
"她伸手揉了揉弟弟的头,就像他小时候那样。
"归期难定。
"她顿了顿,忽然狡黠一笑,"不过,我会给家里寄信的。
"芷月从桌下拿出一个木匣,"每到一个新地方,我都会把见闻写下来,再捎些当地稀罕物件给你。
"少年接过木匣,发现匣盖上刻着一朵海棠花,和他们此刻头顶上盛开的一模一样。
“请父亲安,请母亲安。
父亲教导过衢州儿女应如蓬莱之水,奔流入海。
女儿剑法小成,出外闯荡,爹娘要保重身体。”
城主突然大笑:"好啊!
我亲自藏的剑,倒被这丫头——"话音戛然而止,他猛地背过身去,始终没回头,"若...若受了委屈..."女儿带着爹的剑呢。
"翌日破晓,城主夫人为女儿重新束发,将原本利落的马尾挽成了更温婉的发鬟,这是蕖州女儿远行时的吉发。
一袭劲装的少女正对着主楼方向郑重叩首。
晨雾模糊了她的轮廓,唯有束发的发带在风中猎猎如旗。
芷衡到渡口时,只来得及看到蓬莱湖畔一叶扁舟剪开晨雾的身影。
船头那点素白越来越远,最终化作水天相接处的一粒星子。
"姐,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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