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踩着焦黑的梨树林向村口烽燧疾行时,西天最后一抹霞光正被血月吞噬。
他习惯性摸向腰间皮囊——那里装着妹妹清婉缝制的香囊,紫檀香混着腐殖质的味道,让人想起十年前母亲还在时,灶台上煨着的药膳。
但此刻鼻尖萦绕的却是浓重的铁锈味,仿佛有无数修士在暗处割开手腕。
"少主当心!
"稚嫩的尖叫刺破凝滞的空气。
五个背着竹篓的孩童从岔路窜出,领头的男孩左腿系着染血布条——那是药王谷外门弟子特有的标识。
陆昭瞳孔骤缩,他看见竹篓底部露出的银鳞片泛着妖异的幽蓝,这种只在妖族巢穴附近生长的毒草,如今却成了人族换取丹药的硬通货。
"陆家小子,又来偷看天机阁的星轨仪?
"斜刺里传来嗤笑。
月白长袍的老者拄着龙骨杖拦住去路,腰间"天枢"玉佩泛着冷光。
陆昭藏在袖中的左手悄悄凝聚星芒,却在触及对方目光时僵住——那双浑浊眼珠深处,竟流转着与青铜巨门如出一辙的星纹。
老者手中罗盘迸射金光的刹那,西北天际腾起血色狼烟。
陆昭趁机冲向村外焦黑的梨树林,三年前母亲就是在这里被妖族骑兵撕成碎片。
如今树冠上悬挂的三具尸体,颈部刺青却比记忆中更为可怖——血魂殿的审讯标记旁,竟多出几道新鲜的抓痕。
"果然在这里。
"黑衣人影从树冠跃下,饕餮纹青铜面具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陆昭认得这是药王谷暗卫,但对方锁链上缠绕的天机阁星纹锁,却让他浑身血液凝固。
更诡异的是,当面具人扯开衣襟露出九颗跳动的心脏时,其中一颗竟与自己胸口的碎玉产生共鸣。
"夜璃女王要的人皇血..."铁链碰撞声中,陆昭反手将《焚天魔典》残页拍在对方脸上。
魔气与符箓交融的瞬间,太极鱼图案在虚空浮现,面具人突然跪倒哀嚎:"不可能!
两界之力岂能..."惊雷劈开夜幕时,陆昭右眼突然灼痛难忍。
星纹在瞳孔深处暴涨,他看见裂谷底部悬浮着九重青铜锁链,锁链尽头拴着的巨门正渗出黑水——那水珠坠地竟化作微缩的星宿图,与父亲临终前抓着他手描绘的图案完全一致。
"少主!
西厢房还有..."侍卫铁衣撞破窗棂的瞬间,三道黑影挟着腐臭黑雾扑来。
陆昭看着从小跟随自己的奴隶浑身爆出八根血色铁骨,那分明是《焚天魔典》突破筑基期的征兆。
但更令他心惊的是,铁衣兽化的左臂上浮现的蛇形胎记,竟与夜璃女王虚影如出一辙。
碎玉在掌心发烫,裂纹中渗出的血珠在地面汇成诛魔柱虚影。
陆昭突然头痛欲裂,记忆碎片如潮水涌来:五岁生辰那日,母亲将真正的清婉藏进地窖,抱起啼哭的他走向天机阁使者。
而此刻铁衣兽化的利爪撕开虚空,竟显露出与当年相同的青铜巨门轮廓。
"帮我把诛魔柱碎片带去天机阁..."陆昭咳出金血,看着铁衣逐渐被鳞片覆盖的右臂,"告诉他们,林家血脉..."话音未落,血月裂谷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
陆昭胸口的碎玉突然飞向夜空,在北斗七星间投射出巨大星图。
当他抓住最后一缕月光跃下悬崖时,隐约听见清婉的银铃铛声从地底传来——那声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撕扯着,逐渐变成非人的嘶吼。
黎明前的寒风中,陆昭站在血月裂谷边缘。
怀中的碎玉突然发出共鸣,三十三道光纹交织成通往九重天的阶梯。
他望着脚下奔涌的混沌之水,忽然明白父亲临终呢喃的含义:"林家血脉,本就是打开混沌之门的钥匙。
"铁衣的兽化躯体在身后寸寸龟裂,露出皮下暗红色的肌肉纹理。
那些纹路竟与青铜巨门上的浮雕完美契合,仿佛千年前就等着这场重逢。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血雾,陆昭终于看清门环上缠绕的九条锁链——每条锁链末端都拴着一具修士骸骨,而骸骨天灵盖镶嵌的星砂晶石,正与他胸口的碎玉裂痕严丝合缝血月当空,陆昭跃下裂谷的刹那,怀中的碎玉突然映出母亲最后的微笑。
三百年前,她是否也曾在同样的位置,将真正的清婉藏进地窖?
答案随着坠落的风声呼啸而来,而此刻的陆昭还不知道,他踏出的这一步,将让沉睡千年的青铜巨门睁开猩红竖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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