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这个死丫头...”染着鲜红蔻丹的手,轻轻拍打了下案面。
“这是怕我怪她,不敢来见我了?”
“想必是的。”
丫鬟韵兰替柳氏揉了揉肩:“从入扈城的那天起,清儿便总躲着我们。”
“看来是真怕了。”
韵兰不解道:“这可真是怪了,清儿给西娘子下药,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怎么到了最后关头,迟迟不敢动手呢?”
“那也只是病着,熬过了今年,还有明年。”
柳氏从碟子里捻起一块羊乳糕,轻轻咬了一口:“况且,三年的时间,也挺长了。”
“夫人的意思是...”“人非草木,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三年,别说是人,就算是养条狗也有感情了。
况且凤鸢又生得那般楚楚可怜。
“不如让彩菊去找她吧?”
“彩菊?”
韵兰娇俏地笑了笑:“是,她们是同乡,定有很多话要说。”
天还没亮,彩菊便揣上夫人给的几锭银出了庭院,她穿过幽静曲折的长廊,姹紫嫣红的花园,精巧别致的水榭,最后来到一处破败冷清,长满杂草的小破园子里。
其实府邸刚修建时,这座小花园也是有些名贵花草的,但因为长时间无人打理,都死得差不多了。
那片铺满了烂叶的绿池子一开始也没这么脏,它曾是将军特地让人为西娘子修建的温泉,但因为故意被人堵了泉眼,才会变成现在这样。
彩菊曾为此事担忧过,万一将军哪天想到来看西娘子,可怎么是好。
夫人当时连眼皮子都都没抬一下,只是低头给三姑娘涂着凤仙花汁蔻丹。
“这么些年了,我还不了解他?”
“去年我过生辰,他亲自给我戴上的簪子...”“今年他便忘了是他自个儿买的...”“说瞧着好看,想给涂氏她们都买一支...”“他当真是好笑。”
“总会觉得亏欠,想要补偿...”“却又总是忘记。”
总是辜负,负她又负她,他只不负他自己,也不负他看上的这江山。
走出小花园,再往前个十几步,就能看见西娘子住的小竹院了。
院里的嬷嬷起得倒早,一个人在小厨房里熬着药,她虽是个忠心的,却是个不中用的老东西,头经常发昏,还会忘记人,尤其是来了扈城后,有时连话都说不清了。
当然,这都是另一个丫鬟千竹发现的,她之前来扑了好几次空,回回来都只看见熬药的老嬷嬷和躺在软榻上昏睡的凤鸢。
有时等上一两个时辰,有时等上大半天,最后什么事都没做成不说,回去还要挨韵兰的教训。
千竹本想着,若自己再被使唤来,定要带上那包能让西娘子一命呜呼的药。
但昨夜她听见韵兰嘱咐彩菊的话后,便趁着韵兰回去伺候夫人时,偷摸把藏在床底的药给彩菊了。
彩菊当然是不敢的:“这...夫人不是说,要让西娘子自己院里的人动手吗?”
千竹满眼不耐烦:“清儿那个怂货,等她下毒手的时候我怕是己经被韵兰给骂死了。”
“可...”“你就当做个顺水人情了。”
“你的意思是...只说清儿做的?”
“是,这样她也可以提早回来。”
“夫人会让她到身边伺候吗?”
“到时就看事情办得漂不漂亮了。”
千竹蹙眉道:“自打来了扈城,韵兰愈发在夫人面前得脸了,还动不动就训我。”
彩菊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办法,谁让她比别人更会阿谀奉承些呢。”
“那就让她没法再奉承。”
“千竹,你可千万别做傻事...”“这事你不必管,只记得今日,务必要送走那西娘子。”
等了半个多时辰的彩菊,见那老嬷嬷步履蹒跚地进了屋子,连忙拎起裙摆,大步跑进小厨房。
她将藏在袖中的那包毒药打开倒入药罐子里,拿起一旁的竹箸搅了搅,又将包药的桑皮纸扔进炉里烧了。
“清儿回来了。”
“什么?”
正在给小黑猫喂零嘴的凤鸢扒开窗户往外看了一眼。
“嬷嬷,那人不是清儿。”
“是,怎么不是?”
“真不是。”
“那她是谁?”
“不认识。”
“清儿你都不认识?”
“......”凤鸢放下小黑猫,领着老嬷嬷往屋外的小厨房去:“你没喝药?”
“我喝什么,这是你的药啊!”
“我早好了,这是你的药。”
“是吗?”
“是啊,都两个多月了...”也不知老嬷嬷还能活多久,要不抓个大夫回来给她来看看?
她这两日也是愈发糊涂了。
之前都是过了午时才会发病,现在一大早就不认人,说胡话。
还净说些吓人的胡话。
“这药...”凤鸢低头嗅了嗅:“嬷嬷,您是不是加了别的东西进去啊?”
“啊?”
老嬷嬷张大嘴说话:“我没放糖啊,真的没放糖!”
“哎,得换个药罐子了...”看来,夫人是彻底容不下‘她’了。
要不,就让嬷嬷喝了算了,省得在这个破地方遭罪。
可她死了,还有谁会陪着自己呢?
“嬷嬷,等明早再熬药吧。”
上弦月,一道素影鬼鬼祟祟在库房附近晃悠了好几圈,只要她躲得够快,就没人能发现她。
但也进不去库房。
至于么...不就是丢了几包治风寒的药,光守在正门的侍卫居然比之前多了十来号人,还不算围着库房走来走去的那些,晃得她头疼。
唉...凤鸢只好打道回府,她翻过一道又一道高墙,跟猴子成了精似的。
突然,几枝杏花出现在她的眼前。
“哎呀...”蹲在墙角的小侍卫猛地抬头,一双白嫩的手泄愤似地揪住枝头,咔哒几声后,无数花瓣纷然落下,小侍卫被迷了眼,抹去脸上的花瓣再仔细看时,墙头上的西娘子也在看他。
“是你吗?”
“是我。”
小侍卫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看样子是又迷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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