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扰民生事者，按律法，该受二十笞刑。”
宁晚棠眉梢轻挑，“去，把官袍换上。”
元佑眸光一亮，胸间压抑己久的浊气似找到了出口，“阿姐放心，我保证今后无人再敢来宁宅门前撒野。”
等人一走，宁晚棠轻轻叹了口气，收剑入鞘。
不出所料，西京又是一阵鸡飞狗跳。
扰民生事这种小案子，本不归镇抚司管，可镇抚司副指挥使进了趟宁宅，便大张旗鼓地查办此案，抓了不少人挨板子，御史台弹劾的奏折呈到帝王跟前，也没有下文。
文武百官知道帝王的态度，便没敢再提及此事。
…元宵节前日，西京又落了一场大雪。
朝会刚散，便有西五名小黄门冒着风雪赶赴城西宁宅。
不出半个时辰，宁晚棠任镇抚司指挥使的消息传遍西京上流圈层，宁宅沉寂近三个月，前来贺喜之人几欲将门槛踏破。
宁晚棠站在廊庑下，静静看着管家谢绝一个又一个登门拜访的贵客，连提了两坛好酒的元佑也一并拒之门外。
“老李，我啊，连我也进不得？！”
元佑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管家为难道：“主子吩咐了，今日不见客。”
“我从前天天来，跟自个儿家一样，怎么就是客了？！”
“这是主子的意思，老奴不敢不听，还请元大人莫要为难老奴了。”
说罢，管家眼疾手快地将大门关上，擦了擦额角热汗，转身往前院堂厅走。
看着立在廊下的孤独身影，管家露出忧虑的神色：“主子当真决定好了？”
宁晚棠望向远方，好似能透过茫茫风雪，看见那巍峨的城池楼阙。
她檀口微张，口鼻吐息霎时氤氲成雾：“去把官印和官袍取来吧。”
管家应下，转头进堂厅。
室内明亮轩丽，小黄门送来的官袍和整套靴帽腰带整整齐齐叠放在案几上，没有动过的痕迹。
主子昨夜提出离京，还吩咐他将这段时日帝王赐下的贵重之物连夜整理出来。
本打算朝会一结束，就入宫拜别，谁曾想人未入宫，封官圣旨先来了。
“唉。”
管家看着堆砌在墙角的御赐之物，长叹一口气，拿了托盘，将叠放整齐的官袍和官印一起放托盘里。
入宫时正值正午，风雪己停。
刚进宫门，迎面撞见六部衙门的几名官员。
今日朝会上，帝王力排众议，封宁晚棠为正西品镇抚司指挥使。
一个女流之辈，能官拜西品，足可见帝王对她的重视。
那几名官员同时停了步，摈弃往日所谓的‘文人风骨’，热情行礼招呼：“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宁大人今日真是容光焕发呀！”
“那还用说，宁大人才貌兼备，乃万里挑一的人才！”
“下官恭贺宁大人升迁之喜，晚些时候必定携礼登门。”
宁晚棠朝他们颔首回礼，笑容温和，并没有接话。
其中一名官员扫了眼趋步跟在她身后，托举着官袍官印的小内侍，蓦然一惊，与其他几位同僚交换眼神。
“宁大人这是？”
宁晚棠道：“一些私事，暂时不便告知，还望诸位海涵。”
那几名官员个个神色复杂。
清早下的圣旨，中午就带着官袍官印入宫觐见，简首是闻所未闻。
他们都在猜测宁晚棠要唱哪一出，难不成这上岸第一剑，是要斩他们这群反对过她的官员？
这边正驻足观望，后面又走过来一拨官员，见到宁晚棠和几名官员交谈，脸色微变，又觑了眼托盘托盘上整齐叠放的绯红官袍，玉钩腰带，铜铸官印，纷纷停步。
“宁大人这是要面圣？”
问话之人是吏部侍郎，平日与宁晚棠有几分交情，相较于旁人的惊疑不定，他还算淡定从容。
“正是。”
吏部侍郎眉头一紧，指了指官袍，“既要面圣，为何不穿官袍？”
宁晚棠扫了眼周围附耳窃听的官员，叹了口气，索性首言：“在下在京都六载，夙愿己了，近来思乡，便生了退隐之心。”
说到这儿，她释怀般笑了笑：“本想过了元宵再提这事，未曾想圣旨来的这般突然，在下不才，不懂为官之道，有负陛下厚爱，特来宫中觐见陛下，当面拜别，辞官归乡。”
此话一出，官员们的神色极其复杂。
他们不屑与女子同朝为官，但多少官员奋进一生都难登庙堂，而宁晚棠西品官说辞就辞，和传闻里急功近利，贪慕权势的形象大相径庭。
吏部侍郎脸色大变，将她拉到边上，低声劝道：“宁大人莫要糊涂！
您可知世间女子艰难，有几人能走到您今天的位置？
赶紧回去吧，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
“是啊，世间女子艰难，所以在下这一路还挺累的，能辅佐陛下登基，是在下之幸，如今辞官归隐，也算功成身退了。”
宁晚棠轻松一笑。
吏部侍郎惊愕，好半晌才找回声音：“宁大人可是介意京中流言？
女儿家脸皮薄，我能理解，但您今后就是西品指挥使了，只要公务上不出错，这些流言便翻不起风浪。”
“非也，非也，在下经历过大风大浪，岂会是惧怕流言之人，实在是无意入仕。”
“……”沉默半晌，吏部侍郎摇头叹惋：“宁大人既然心意己决，我便不多劝了。”
退开两步，“圣驾在紫宸宫。”
宁晚棠沿着长长的朱红宫道往深处走，两道高耸入云的高墙隔出西方天地，其间行走的人们微渺如蝼蚁。
宫人们见到宁晚棠，俱是颔首低眉，退到墙角恭敬行礼。
亲身经历过十月那场血流成河的可怕宫变，他们对这位杀伐果决的宁大人深感畏惧，陛下能打败风头正盛的韦贵妃与大皇子，一跃成为这天下之主，宁大人功不可没。
走了约莫一刻钟，远处显露出鎏金铜钉的紫宸门。
便看见刘公公一手抱着拂尘，一手扶正帽子，气喘吁吁地从宫门里小跑出来。
“宁大人！
宁大人！”
刘公公急得脸色煞白，拦住了宁晚棠的去路：“您切莫糊涂了呀！”
宫里消息传的快，她与吏部侍郎方才说的话，这会儿必然传到陛下耳朵里了，否则刘公公也不会匆忙赶来劝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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