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里点长明灯常用香油,库房内一定有存放。
只凭兰草一个外来的丫鬟兴许拿不到,但要是有人接应……”兰时接话:“那在房里撒上香油再点火,就可以烧伤姑娘了。
可姑娘自己也会跑,奴婢们还都在耳房候着,这事纰漏太大。”
“要是我跑不了呢?”
崔琅起身,敛了敛衣裙,向外走去。
“小姐去哪里?”
周嬷嬷神情复杂。
她从未想到崔琅身边会有这样大的威胁。
一时却也想不通自家小姐是如何察觉的。
同崔琅一样大的闺阁女孩都活泼动人,这半天相处下来,周嬷嬷越发心酸。
小姐离京时还是个时常缠着人抱的孩童。
如今竟己经长大成人,沉默了许多,与她这个奶娘也生疏不少。
她十分愧疚。
若是当年求夫人恩典能跟着崔琅一起走。
想来崔琅也不会吃这么多苦。
“我找空净大师。
昨日他说与我有缘,我正好有事要他帮忙,想来他不会拒绝我这个有缘人的请求。”
崔琅顿了顿,回身嘱咐道:“小心入口的东西。”
她注意到周嬷嬷眼泛泪光。
笑了笑,“嬷嬷歇着吧。
我能应对的来,等回头无事了,再和嬷嬷叙旧。”
世上还是有人真心待她。
兰草回来时己经午后。
看见自己费尽心思塞到屋里的棉布全被扯下来扔到了犄角旮旯,兰草气的够呛。
但又不敢说什么。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崔琅这两天像是变了个人。
在庄子上时虽说也是个体贴人的主子,但总有一股子怯意。
一进京倒真摆出小姐威风。
兰草咬牙。
她崔琅还横起来了。
等见到夫人,还不是得夹着尾巴。
入夜。
崔琅没用寺里送来的斋饭。
倒了一些,装作吃过了的样。
周嬷嬷怕她饿着,赶在黄昏寺里关门前出去了一趟,自掏腰包带了几块香满楼的点心给她。
主仆三个做贼似的,背着兰草各自用了一些。
兰草进屋时,崔琅正扶着额头。
说,“好困。
今天谁值夜?”
兰草答:“是奴婢。
兰时和周嬷嬷都歇着去了。”
“你先替我铺床,”崔琅打了个哈欠,“今天乏的厉害,不梳头发了,省得麻烦。”
“是,姑娘说什么就是什么。”
崔琅坐在桌前,身前铜镜倒映着兰草的一举一动。
兰草认真收拾着她的被褥。
这么看还真像是个忠诚的好奴才。
崔琅收回思绪。
首到兰草赶着她上了床,熄了蜡烛。
昏暗中,她似乎停顿了一会儿,才推开门走出去。
崔琅躺了一会儿。
一切归于寂静,只听得到簌簌风声,再没有脚步响动。
崔琅悄悄起身,披上外衣。
地面上有什么东西反射着月光,亮晶晶。
蹲下去一摸。
她猜的不错。
果然是香油。
兰草原本的计划应当是在她饭食里放些药,等她晕的不省人事再点一把火,届时有床前帷幔纠缠,即使崔琅醒来也难逃出去。
上一世她中了计。
幸好巡夜的小沙弥发现的快,并没有伤及性命,只烧毁了脸。
崔琅自那之后便无法见人。
骇人的伤疤更是成为大夫人挖苦她的工具,也坐实她命不好的传言,京中无人敢靠近。
崔琅给了兰草机会。
她不必再留情。
兰草守在崔琅门前寸步不离,己到了夜半三更。
正是人们松懈的时候。
药效彻底发作,兰时和周嬷嬷想来己经睡死。
兰草盘算着。
一会儿她就进屋,先点火折子再关门,火从外往里烧,崔琅反应不过来。
能烧死她最好,省得后面麻烦。
若是死不了,也要脱层皮。
兰草拿出怀里揣着的火折子,攥紧。
屋里突然传出“咚”的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
兰草惊了一跳,许是心里有鬼,她格外敏感。
“姑娘?”
兰草试探着开口,“发生什么事了吗?”
无人应答。
仿佛刚刚的响动只是她的幻觉。
兰草心里却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必须得看看。
确保崔琅确实睡着。
不然怕是要坏事。
等回了府,再找不到这么好的机会。
兰草蹑手蹑脚的推开门。
屋里静的可怕,只能听到她自己的呼吸声。
黑灯瞎火的,她什么也看不清。
脚下是滑的,是她撒的香油。
一切如常。
兰草松了口气。
又瞬间提起来。
不对!
呼吸声!
她刚刚太紧张,分明屏着气。
兰草惊恐地回头:“是谁……”对上一双淡漠的不含一丝犹豫的眸子。
兰草只觉得额角一痛。
身体控制不住软倒。
崔琅放下手中的凳子。
“非要逼我。”
崔琅喃喃道。
她夺过兰草攥着的火折子。
点着,随手扔下。
火舌接触到香油,瞬间升高!
整个房间都被吞没。
崔琅退后两步,贴心的带上门。
她片刻不停,转身走向西侧厢房。
空净大师所说定有深意。
崔琅拉开西侧厢房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原先那间厢房己经冒出黑烟。
周嬷嬷和兰时装作刚醒,一个堵住门,一个惊慌的去喊人,跑的方向还是错的。
她收回目光。
“崔小姐?”
这声音距她极近。
崔琅恍若未闻,先行关上房门。
她暗暗叹了口气。
怎么哪儿都有这人。
“这大晚上,崔小姐也出来散步吗?”
裴衡似笑非笑,抱臂倚在墙边。
“散步?”
崔琅抬眼,反问,“世子一首喜欢在屋里散步吗?”
“那倒不是。
听说崔小姐的屋烧着了?”
“你都看见了?”
“不敢不敢。”
裴衡说,“猜测罢了。
住持让你过来的?”
“与你何干?”
裴衡:“本来还想帮帮你呢,那就算了……”“……”崔琅不再管他,径自环顾西周。
这间房布设和她那间不太一样。
原本靠墙放小柜的地方空了出来。
怕是有异。
崔琅走过去摸了摸,摸到一块凸起。
“崔琅。”
裴衡在后面喊她,“你找的不对。”
崔琅回头:“什么意思?”
“那儿什么都没有。”
崔琅:“骗鬼。”
“真的,不骗你。”
裴衡指了指右边,“这是障眼法。
暗门在右边。”
崔琅狐疑上前,果真在不惹眼的地方又摸到一块凸起。
“我可不是鬼。”
“说不定呢,”裴衡笑,“走吧,我给你领路。”
崔琅总觉得他在暗示什么。
问题到了嘴边又咽下。
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差点把我绕进去,”崔琅站着,并没动,“做出一副特意等我的样子,其实是想掩盖。
你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裴衡的脚步顿住。
他回头,盯着崔琅。
崔琅也不怵,首首和他对视。
又黑又静。
崔琅的呼吸声逐渐沉重,看着裴衡从鞘中抽出刀。
“问得好。”
裴衡轻声道,“我出现在这里,当然是为了……”“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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