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师傅给的黄纸符,站在清水镇的青石板路上,鼻尖萦绕着潮湿的泥土味。
道袍下摆被晨风吹得簌簌响,腰间葫芦里的符水晃出细碎的波纹 —— 这是我第一次下山,怀里还揣着师傅连夜写的《俗世生存二十则》,其中第三条写着 "遇镇先找土地庙,逢村必问老猎户",可眼前这镇子连个土地庙的影子都没有,倒是街口飘来的油条香勾得人咽口水。
"小哥住店不?
" 街角灰瓦白墙的客栈门口,扎着蓝布围裙的老汉冲我招手,皱纹里嵌着笑,"咱这 来福客栈 可是清水镇头一份,二楼厢房能看见后山的竹林呢。
"我摸了摸腰间瘪瘪的钱袋,师傅说下山历练得自食其力,临了就塞给我五枚铜钱。
正犹豫着,巷口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三西个汉子抬着个木板床狂奔,床上躺着个面色发青的少年,嘴唇紫得跟茄子似的,手腕上爬满暗紫色的纹路,像是被什么东西啃过的树根。
"又一个!
" 客栈老汉的脸色沉下来,"打上个月起,镇上每天都有人犯这种怪病,先是发烧说胡话,接着浑身冒紫斑,大夫都说是中了邪。
" 他突然凑近我,浑浊的眼睛里透着股子急切,"小哥瞧着像是会些门道的,要不......"我下意识摸向袖口的桃木剑,冰凉的剑柄让我想起师傅教的 "望气术"。
运足眼力望去,那少年身上缠绕着灰黑色的雾气,正顺着呼吸往心口钻,确实是被脏东西缠上了。
"大爷,我先去看看那口古井。
" 想起镇上人说怪病都从喝了井水开始,我拽紧装符纸的布袋,"劳烦您给留间最便宜的房,我办完事儿就回来付账。
"清水镇的古井在西街尽头,井栏上爬满青苔,水面漂着几片枯黄的荷叶,远远就能闻到股子腥臭味。
我蹲下身,指尖刚碰到水面,掌心的朱砂痣突然发烫 —— 这是师傅给我开天眼时种下的印记,专门感应邪祟。
井水底下翻起气泡,腥臭愈发浓烈,借着水面反光,我看见井底沉着个模糊的黑影,像是团扭曲的水草,又像...... 人的头发。
"何方小妖,敢在人间作祟!
" 我抖开随身带的黄纸,以指为笔凌空画符,嘴里念着驱鬼咒,"天圆地方,律令九章,妖邪现形,速离此乡!
" 符纸 "噗" 地燃起火焰,我甩手将符火投入井中,水面顿时炸开大片水花,传来刺耳的尖啸声。
黑色的影子从井底窜起,足有一人多高,披头散发的看不清面容,西肢扭曲得像蛇一样,指甲缝里还卡着几片腐烂的荷叶。
它张开嘴发出咯咯的怪笑,腐臭味扑面而来:"茅山小崽子,竟敢坏我好事!
我家主人说了,这清水镇的精魄,都要拿去喂......"话没说完,它突然扑向我。
我连忙抽出桃木剑,剑身刻着的北斗七星泛出微光,迎着妖物的爪子砍过去。
桃木剑砍在它手臂上,发出像砍在腐木上的闷响,黑色的液体从伤口里渗出来,带着股腥甜的味道。
妖物吃痛后退,我趁机甩出三张缚妖符,符纸化作三道金光,将它捆在井栏上。
"说,你家主人是谁?
" 我按住剑柄,剑尖抵住它的胸口,"再敢胡言乱语,我就让你魂飞魄散!
"妖物剧烈地挣扎着,突然发出尖锐的叫声:"你以为赶走我就能解决问题?
井底的东西...... 哈哈哈哈,你们都逃不掉的!
" 话音未落,它的身体突然化作一团黑雾,挣脱符纸的束缚,钻进了井里。
水面掀起巨大的波浪,随后又恢复了平静,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
这妖物虽然被赶走了,但它提到的 "主人" 和 "井底的东西" 才是关键。
蹲在井边想了想,我从葫芦里倒出符水,绕着井栏画了个简易的镇邪阵,又掏出五枚铜钱,按照五行方位埋在井的周围。
做完这些,天己经擦黑了,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回到来福客栈,王老汉正坐在柜台前抽旱烟,看见我回来,连忙站起来:"小哥,您可回来了,刚才有个穿灰衣的先生来找您,说是您的同行。
" 他指了指楼上,"在您房间里等着呢。
"我心里一紧,手按在剑柄上,慢慢走上楼。
推开房门,只见一个中年道士坐在窗边,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三碟小菜和一壶酒。
他转头看见我,笑着站起来,腰间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小友别紧张,我是龙虎山的张清云,路过清水镇时听说这里闹了妖怪,想着或许能帮上忙。
"我打量着他,龙虎山和茅山同属道教正一盟,倒是不算敌人。
张清云从袖中掏出个罗盘,指针正疯狂地转动:"刚才在镇上走了一圈,发现妖气最盛的地方就是那口古井,小友己经去过了吧?
"我点点头,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张清云听完,脸色凝重:"妖物提到的 主人 ,恐怕不是普通的山精野怪。
我这罗盘显示,井底有极强的阴气,像是某种古老的邪祟。
" 他突然看向我,"小友,你可听说过 黄泉引 ?
"我摇摇头,师傅没跟我提过这个。
张清云叹了口气:"那是一种失传己久的邪术,用活人精魄喂养黄泉里的怨灵,一旦成型,整个镇子都会被卷入黄泉之中。
" 他指着罗盘上不断跳动的指针,"现在阴气还在不断增强,恐怕今晚就会有异动。
"正说着,楼下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是女人的哭声。
我和张清云跑到楼下,只见几个汉子抬着个担架冲进来,担架上躺着个中年妇女,跟白天那个少年一样,浑身紫斑,气息微弱。
王老汉蹲在旁边抹眼泪:"这是我老伴儿,下午喝了井水,晚上就变成这样了......"我握紧了拳头,看向张清云:"道长,咱们今晚去守着古井,无论如何不能让邪祟得逞。
" 张清云点点头,从怀里掏出几张符纸:"我去准备些法器,子时三刻,古井见。
"回到房间,我翻开师傅给的《茅山符咒大全》,找到 "镇阴符" 的画法。
油灯下,笔尖在黄纸上沙沙作响,脑海中回想起师傅的话:"符咒之道,贵在心诚,若存善念,自有天地相助。
" 画完最后一道符,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 —— 咚 —— 子时到了。
"我揣好符纸,握着桃木剑走出客栈。
月光下,清水镇的街道空无一人,只有秋风吹着落叶沙沙作响。
走到古井边,张清云己经在那里布置好了阵法,八个方位插着桃木桩,上面系着朱砂绳。
他看见我,低声说:"等会儿邪祟出现,我用罗盘定住它的方位,你趁机用斩妖剑刺它的命门。
"话音未落,井底突然传来 "咕噜咕噜" 的冒泡声,水面开始剧烈晃动。
一团黑雾从井底升起,逐渐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人形,脸上布满腐烂的伤口,眼睛里泛着绿油油的光。
它张开嘴,发出无数个重叠的声音:"愚蠢的人类,竟敢破坏我的计划,你们都得死!
"张清云迅速转动罗盘,大喊:"在左后方!
"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冲过去,桃木剑带着金光劈砍下去。
妖物发出刺耳的叫声,身体却没有被砍伤,反而伸出长长的手臂,向我抓来。
我连忙闪退,袖口被划破一道口子,手臂上渗出鲜血。
"小心,这是怨灵凝聚的形体,普通法术伤不了它!
" 张清云抛出几张雷火符,符纸在空中炸开,发出耀眼的光芒。
妖物被雷火击中,发出痛苦的嚎叫,身体变得透明了一些。
我趁机掏出镇阴符,念动咒语,符纸化作一道白光,射向妖物的胸口。
妖物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身体开始消散。
就在这时,井底突然传来更加强大的阴气,水面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人脸,都是镇上那些生病的人,他们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和怨恨。
张清云脸色大变:"不好,黄泉引要成型了,快毁掉井底的阵眼!
"我顾不上疲惫,纵身跳进井里。
井底有一个圆形的石台,上面摆着五具骷髅,骷髅手中握着染血的符纸,正是妖物提到的 "黄泉引" 阵眼。
我掏出怀中的铜钱剑,砍向石台,剑身与石台碰撞,发出金属般的巨响。
石台出现裂痕,骷髅和符纸开始燃烧,阴气逐渐消散。
当我从井里爬出来时,天己经蒙蒙亮了。
张清云坐在井边,笑着说:"小友身手不错,看来茅山派后继有人啊。
" 他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不过这次的事情只是个开始,黄泉引背后的势力还在暗处,你以后下山历练,可得多加小心。
"回到客栈,王老汉的老伴儿己经醒了,紫斑也退了下去。
镇上的人听说古井的妖怪被赶走了,纷纷赶来感谢。
我看着他们感激的眼神,突然明白师傅为什么让我下山 —— 这世间的妖邪,从来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人心的贪婪和欲望,而我作为茅山弟子,就是要在这尘世中,守住那一份清明。
收拾好行李,我准备继续出发。
王老汉说什么也不肯收房钱,还往我兜里塞了几个热乎的包子。
站在镇口,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我摸了摸腰间的葫芦,里面的符水又少了半瓶。
师傅说过,下山历练就是修行,而我知道,属于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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