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煤球,工号1502。
(煤球:工号才是我的本名,煤球是我未来的老大给我取的 ,他真的没有取名天赋。
)随从广场就是我的家,也是我的牢笼。
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片不算太大,却也永远走不出去的石板地。
为了能够吸引猎人们,我们每天都要进行日常工作来锻炼技能。
日常工作?
搬运杂物,从广场东头搬到西头,再从西头搬回东头。
那些箱子也不知道装了什么,死沉死沉的,压得我这小身板几乎贴到地面。
偶尔也手痒想试试厨艺,结果嘛……上次试图用某种亮闪闪的矿石给鱼调味,差点把锅炸了,成品散发着一股硫磺混合着鱼腥的可疑气味,熏跑了三米内的所有活物。
从那以后,厨房那边对我下了禁令,并且给我的厨艺技能评分打了一个D。
路过的猎人,眼神总是不经意地在我身上打个转,然后迅速移开。
那目光里的意思我懂:这么个矮墩墩、黑乎乎的小家伙,能干啥?
大概也就只配搬箱子了,日常战斗根本起不到一点作用。
嫌弃,有时候甚至懒得掩饰。
广场每天都在上演无声的较量,像个永不落幕的选秀场。
那些健壮的艾露猫,毛色油亮,肌肉鼓胀,总是占据最显眼的位置,下巴抬得老高,等着猎人垂青。
经验老道的老猫则揣着爪子,眯缝着眼打盹,一副“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的淡定,但那微微抖动的耳朵尖暴露了它们同样紧张想要被选中的心情。
总有猎人的手指点中它们中的一个。
那一刻,被选中的家伙简首像被注入了兴奋剂,原地蹦起三尺高,尾巴摇得像个高速旋转的毛掸子,得意劲儿能溢出广场。
它们戴上崭新的项圈,屁颠屁颠跟在新主人身后,头也不回地走向那个通往外面广阔世界的路口。
那背影,每次都看得我心里发痒,像是被无数小爪子轻轻挠着,又羡慕又嫉妒。
紧接着,就是一股几乎要把我整个猫都冲垮的不甘心。
凭什么?
我就不行吗?
我感觉自己就像广场角落里被遗忘的一块铺路石,或者墙缝里钻出来的一撮杂草,没人注意,也没人在乎。
明明站在最热闹的地方,却感觉自己离所有猫和人都隔着一层看不见的墙。
这种滋味,比冬天失足掉进冰窟窿里捞出来,毛都冻硬了还难受。
训练场的角落是我的秘密基地,只有我知道怎么钻过那个破掉的栅栏。
我经常缩在那儿,借着木桩的掩护,偷偷瞄着那些被猎人领走进行特训的天之骄子。
看它们耍小太刀,刀光闪烁,动作利落得像跳舞。
看它们架起猫猫炮,调整角度,然后“轰”地一声,打得靶子碎屑乱飞,有模有样。
我也学着它们的样子,在没猫看的角落里瞎比划。
捡根小树枝当太刀,模仿气刃斩的流畅回旋,结果差点把自己绊倒。
对着空气练习大剑蓄力,沉稳的架势没学到,反而因为用力过猛,一屁股墩在地上。
爪子笨,身体也不听使唤,动作总是慢吞吞,还带着点滑稽。
可我还是固执地模仿着,一遍又一遍。
我知道,就我这小身板,想跟怪物硬碰硬纯属做梦。
但心里那股不服输的火苗,就是怎么也浇不灭。
我想证明,我煤球不是只能搬箱子、做黑暗料理的废物猫。
我也想被需要,想听到一句“干得不错,小猫”。
广场上的猫,也分圈子。
块头大的聚一堆,互相拍打着炫耀肌肉,讨论着谁的爪子更锋利。
经验老的凑一桌,唾沫横飞地吹嘘以前跟过的猎人有多牛逼,宰过多少传说中的怪物,或者抱怨这次任务分到的猫饭不够香。
我天生就不合群,或许是自卑,或许是别的。
总是自己一只猫待在边边角角,听着那边的喧闹,只觉得自己的影子被夕阳拉得更长,更孤单。
一个猎人走了过来,步伐沉稳,身上的铠甲布满深浅不一的刻痕,每一道都像是战斗留下的勋章。
他看起来是个老手,眼神锐利得能穿透人心,缓缓扫过广场上的每一只艾露猫。
目光在我身上停顿了,可能只有半秒,短得几乎抓不住。
但那眼神里的评估和随之而来的轻蔑,却像冰冷的针尖,精准地扎在我心上最软的地方。
那感觉好像在说:哦,这里还有个东西,是块石头还是什么?
然后,他抬手,指向了不远处另一只猫。
那只猫毛色是漂亮的虎斑纹,体格匀称结实,眼神机灵,一看就很能干。
被选中的猫立刻精神抖擞地跑了过去。
我的心,像是被攻城锤狠狠砸了一下。
咚地一声,沉到了最冰冷的湖底,连带着刚刚偷偷燃起的一点点希望也一起熄灭了。
天黑了。
广场上的人和猫都渐渐散去,白天的喧嚣褪尽,只剩下风吹过空旷场地的呜呜声。
我找了个背风的石柱子,把自己缩成一团,夜晚的凉气一点点渗进我的毛皮,冷得我打了个哆嗦。
我的目光穿过空旷的广场,望向远处灯火辉煌的枢纽城轮廓。
那里才是真正的舞台,猎人和他们可靠的随从猫们战斗、生活、发光发热的地方。
我忍不住幻想,要是有一天,我也能戴上象征伙伴关系的项圈,昂首挺胸地走在那座城里,被我的猎人拍拍脑袋说“干得好”,被大家需要,被大家认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多余的零件,被丢在这个快要被遗忘的角落。
“哗啦——”一阵刻意放大的脚步声和吵闹声突然划破了夜的寂静。
我的耳朵立刻警觉地竖了起来,循声望去。
几个穿着光鲜猎人服的家伙,正懒洋洋地围着一个年轻的猎人。
他们的站姿透着股傲慢,声音更是尖酸刻薄。
“哟,这不是我们的‘希望之星’林深吗?
今天又在哪只小怪物面前屁滚尿流了?”
一个高个子阴阳怪气地开口。
“啧啧,任务又失败了?
林深你还真是稳定发挥啊,万年吊车尾!”
另一个抱着胳膊,斜眼看着他。
“我说你还是趁早滚蛋吧,回家种地都比当猎人有前途!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了!”
被叫做林深的年轻猎人低着脑袋,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背影显得格外单薄。
肩膀无力地垮着,整个人都散发着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沮丧气息。
他穿着一身明显不太合身的旧式皮甲,上面也没几道像样的战斗痕迹。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最终只是更深地低下了头。
眼神里有不甘心在挣扎,但也确实混杂着浓重的迷茫和自我怀疑。
他只是默默地承受着那些嘲讽,拳头悄悄握紧又松开。
他就是林深。
那时候的我,蜷缩在冰冷的石柱阴影里,看着那个同样被排挤、被嘲笑的背影,怎么也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比我还丧气的“吊车尾”猎人,竟然会是我猫生最大的转折点。
我们俩,就像是广场上没人要的石头,和训练场里没人看的失败者,以一种奇怪的方式,第一次遥遥相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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