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一缕带着丝丝甜意的檀香,如幽灵般轻柔地混合着刺鼻的血腥气,钻进张洛的鼻腔时,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双手下意识地死死抓住身下光滑的锦缎,锦缎细腻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的瞬间,她缓缓抬起头,看清了头顶那雕刻着并蒂莲的檀木横梁,精美的并蒂莲图案在昏黄的光线中若隐若现——这绝对不是重症监护病房。
“三少爷醒了?”
雕花木门发出一阵悠长而沉闷的“吱呀”声,缓缓推开,与此同时,铜盆重重落地,那“哐当”一声巨响惊得她翻身坐起,心脏也随之猛地一缩。
视线扫过绣着金线云纹的玄色广袖,金线在微光下闪烁着迷人的光泽,张洛像被定住了一般,僵在了铜镜前。
镜中少年的眉眼如覆着一层晶莹的霜雪,冷峻而又带着一丝神秘,左耳垂上的一粒朱砂痣红得如同燃烧的火焰,刺眼夺目,分明就是昨夜她临摹的古画中的人物。
“苏姑娘快点,少爷又犯癔症了。”
小丫鬟带着哭腔的呼喊尖锐地钻进张洛的耳朵,让她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她脚步踉跄着摸到镜台边,粗糙的铜镜边缘刻着“天启七年制”的凹痕,缓缓蹭过掌心,那冰凉的触感如同冬日的寒冰,真实得可怕。
珠帘哗啦作响,好似一阵急雨打在屋檐,药香裹挟着春寒扑面而来,那股带着苦涩的药香瞬间弥漫在空气中。
背着竹编药箱的少女跪坐在榻前,腕间的银镯随着她的动作碰撞出细碎清脆的声响,宛如一串悦耳的风铃。
“洛哥哥别碰伤口。”
她的指尖轻轻点在张洛后颈淤青的地方,那里还残留着原主撞柱自尽的痛楚,那股刺痛如同电流一般传遍全身。
“苏璃失礼了。”
少女突然掀开她的衣襟,锁骨下方三枚梅花状的烫痕赫然在目,仿佛是烙在皮肤上的耻辱印记。
“韩公子说过,这印记若再溃烂……”“哪个韩公子?”
张洛脱口而出。
门外传来环佩叮咚的声音,好似一首清脆的乐章,身着月白色锦袍的青年跨过门槛,腰间的羊脂玉佩在光线中晃得她眯起了眼,玉佩温润的光泽让人眼前一亮。
那玉佩雕刻着五爪蟠龙——这是当朝只有亲王才能使用的纹样。
“洛弟连我都忘了?”
韩明轩俯身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看似关切的笑容,可那眼神中却隐隐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玉佩的穗子轻轻扫过她的手背,那柔软的触感如同羽毛拂过。
张洛突然看见了幻象:同样的玉佩浸在血泊里,原主攥着半截穗子咽了气。
她的瞳孔骤然缩小,喉间涌上一股铁锈味,那股味道在口中散开,令人作呕。
“韩相的嫡子,我的挚友。”
苏璃递来的药碗升腾起白雾,那股带着温热的雾气缓缓弥漫,模糊了青年眼底的算计。
“三年前洛哥哥突发恶疾,是韩公子求来了御医……”“若不是尚书大人把你关在祠堂抄经,何至于病得这么重。”
韩明轩叹息着去握她的手腕,眼神中满是惋惜,指尖却故意擦过她袖中的暗袋。
张洛后颈的烫伤突然剧痛,这次她看清了——青年瞳孔深处泛着豺狼般的幽绿,那股幽绿的光芒如同邪恶的火焰。
金光在视网膜上炸开的刹那,她清晰地听见了韩明轩的心声:“那半块兵符究竟藏在哪里?”
“别碰我!”
张洛猛地抽回手,药汁如飞溅的水花,泼湿了苏璃的杏色裙裾。
青年僵住的笑容像一张裂开的面具,她却盯着他腰间的玉佩出神——龙尾处细微的裂痕与幻象中完全重合。
窗外的更鼓发出低沉而浑厚的声响,惊飞了宿鸟,宿鸟的惊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韩明轩起身时装作无意地碰倒了烛台,跳动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在跳动的火光里,他的影子扭曲成巨蟒的形状,“洛弟好好调养,十日后太子春猎……”尾音消散在穿堂风中,那股带着寒意的穿堂风让苏璃瞬间脸色惨白。
“他在祠堂香炉里埋了东西。”
张洛突然开口,自己都吓了一跳。
方才金光闪过的时候,她分明看见韩明轩的袖袋里掉出灰白色的粉末,那粉末在空气中缓缓飘落,带着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道,那味道和此刻窗边盆栽土壤里的异物一模一样。
苏璃绞着帕子的手顿了顿,药勺“当啷”一声撞上了碗沿,她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紧张。
“三年前你昏迷的那晚,韩家送来了八十抬聘礼。”
她蘸着药汁在案几上写字,水痕组成“细作”二字,“洛哥哥如今是陛下钦点的骁骑尉,有些人……怕你参加春猎。”
暮色如同一块巨大的帷幕,缓缓爬上窗棂时,张洛后知后觉地摸到耳后凸起——那是长期佩戴面具留下的压痕。
铜镜突然映出诡异的画面:另一个“张洛”穿着女装倒在血泊中,而韩明轩正从她染血的掌心抠出某物。
剧痛如银针穿透颅骨,她撞翻了苏璃捧来的安神汤。
碎瓷片扎进掌心时,那种被撕裂的意识再次涌现,这次她看清了:血泊里闪着微光的,是半枚虎符。
药汁在青砖地上蜿蜒成蛇形,那粘稠的药汁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张洛攥着碎瓷片的手不住发抖。
苏璃抓过纱布要包扎,却被她反扣住手腕——少女脉搏间跳动着三短一长的奇异节奏,像某种加密的讯号。
"明日卯时三刻,陛下要见骁骑尉。
"苏璃突然凑近耳语,她的呼吸轻轻拂过张洛的耳朵,葱白手指蘸着血在纱帘写"慎言"。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那细微的声响如同鬼魅的脚步,惊得烛火骤暗,她转瞬又恢复成温顺医女模样:"少爷该换药了。
"更深露重时,张洛摩挲着韩明轩"不慎"遗落的玉佩。
龙尾裂痕沁着朱砂,指尖划过时竟有灼烧感,那股灼热的感觉如同火焰在指尖燃烧。
她鬼使神差地咬破手指将血珠抹在裂痕处,铜镜突然映出骇人画面:韩相府密室里,蟠龙玉佩被按进蜡封密信,信上赫然盖着北狄狼头图腾。
"三月春猎,太子坠马......"画面里韩明轩的声音像毒蛇吐信,那冰冷而又阴森的声音让张洛太阳穴突突狂跳。
镜中影像开始扭曲,她看见自己女装尸体被塞进石家军阵亡名录,韩相正用染血虎符调动禁军。
"谁在那里!
"铜镜突然炸开蛛网纹,剧痛从瞳孔首刺后脑。
张洛踉跄撞翻博古架,那尊青铜朱雀灯台不偏不倚砸中窗棂,发出一阵沉闷的撞击声。
黑影从廊下一闪而过,玄铁腰牌磕在石阶发出"喀"的轻响。
苏璃留下的安神香突然爆出火星,她蜷缩在满地瓷片中,看见自己左手浮现淡金色脉络。
那光芒顺着血管游走到心口时,窗外飘来阴恻恻的男声:"石家军旧部......倒是会挑主子。
"剧痛吞噬意识的瞬间,张洛用碎瓷片在掌心刻下"北狄"二字。
血珠滴在朱雀灯台的羽纹上,竟慢慢渗成大胤边疆地形图,幽州要塞处赫然标着韩氏家徽。
五更梆子响时,巡夜家丁的灯笼照过窗纸。
那滩血渍不知何时凝成半枚虎符形状,而本该昏迷的张洛,睫毛在阴影里轻颤如将醒的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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