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来这个网吧,是在2012年,那时候才十八岁。
刚从技校毕业出来,拿着一张印着“电子信息技术专业”的毕业证,心里其实有些虚。
这证,学不学都会发,期末混个及格就能拿到。
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这样,但那时这玩意在求职市场上,基本没人真在意。
毕业之后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面试了几份工作,不是人家嫌我没经验的,就是干脆没下文。
正迷茫着,我妈打了个电话来,说我表舅认识一家网吧老板,那边正缺人做夜班网管,月薪两千八,让我去看看,只要有工作做就先做着。
我们班里大部分同学毕业后都去了广东打工,有些人索性留家啃老,能坚持“找个正经事做”的,不是在手机店卖手机,就是做电信宽带安装员,当然也有几个是去读了大专。
不过都没什么联系了。
我寻思着,网管这活儿起码算专业对口,也可以去试试。
再说,网吧的电脑出问题,90%的时候重启就能解决,剩下10%再百度一下,问题也不大。
那时候年轻,想法简单——白天睡觉,晚上打游戏,不用晒太阳也不用陪笑脸,两千八的工资也够花,图个自在。
我爸妈在广东打工十几年,家里平常就我一个人。
每年能见到他们的次数少得可怜,清明和春节是唯一的机会。
我小时候,成绩一首不差,是那种年级前十的学生。
大家都觉得我能上好高中,结果初中毕业那年,家里实在供不起我继续高中。
亲戚们七嘴八舌,说什么“读了高中还要读大学,还不如现在就学个手艺稳当”,最后,我就被塞进了技校。
我第一次体会到了落差感,虽然知道没得选,但是我心里还是觉得我应该去读高中。
那个时候才明白,人穷了,能选择的路就少,抗拒也没用。
也就是那样的背景,我第一次走进了浔州网吧。
那天下午,天气异常闷热,空气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网吧门口贴着一张泛黄的“英雄联盟五杀送网费”广告,看起来有些陈旧。
推开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混杂的冷气,空气里弥漫着烟草和消毒水的味道,昏黄的灯光下,空气显得格外湿重,让人有些不适。
我穿着一件“青春无悔”的毕业校服,站在柜台,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额前的几缕黑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
那时的我,脸上看不出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一种稚气未脱的拘谨。
“你就是小陆啊?”
柜台后面蹲着个胖子,西十多岁,额头油光发亮,一嘴槟榔渣。
他露出个笑容,声音有点沙哑:“我表弟说你会电脑?
你先坐着,学习一下,别急着上手。”
我点了点头。
他抬手指了指我身后一个正往泡面桶里投火腿肠的瘦子,说:“这是阿斌,中班的。
你夜班接他。”
然后他开始带我看网吧系统操作流程,接着他开始交代工作:“电脑不能断电哦,插座乱拔了可不行,断了客户那一排,保准得闹;客户登录不上去,先查后台,不行就重启;耳机、鼠标坏了,先试试擦擦看,多数是灰尘卡住了哦。”
我连连点头,说“记住了。”
阿斌把泡面盖好,抬头冲我笑了笑:“走吧,哥带你见见世面。”
他穿着件洗得泛白的球衣,眼神有点困,说话总带着尾音:“先跟你说哦,夜班是不能睡觉的。”
网管台后头有个小仓库,里面堆着备用的键盘、鼠标、耳机、座椅靠垫,还有一大桶消毒水和几盒插座。
“备用东西在这,能修的你就修,不能修的换新的,记得登记哦。”
阿斌一边说一边推开旁边的门,“这边是饮料泡面和烟,缺了就补上哦。”
我点头,随后他带我逛了一圈网吧。
浔州网吧有两层楼,一共一百三十台机器。
一楼大厅大概六十来台,分成西列并排,位置挨得挺近,走道也窄。
二楼也是一样的机子、一样的椅子,说不上哪儿好哪儿差。
设备都不新,但凑合用。
楼上人少点,多是抽烟的,或者怕吵的老玩家。
网管台那是一台奔腾双核的旧电脑,点个“客户管理系统”得卡两秒,还有一台是专门给网管上网的电脑。
柜台左手边是打印机和打印纸,右边是饮水机,再过去一点,柜子里面是烟,一般就常见的几种都是在外面调过来的。
网费标准挺简单:身份证号码就是会员卡,两块一个小时,临时卡三块。
有时候月初搞活动,充50送30,一些老客户就一次充500,可以玩一个月。
目前最热闹的活动是《英雄联盟》五杀送网费。
谁拿到五杀截图给我,就能送十块网费。
但必须是正儿八经的排位五杀。
不算什么匹配和大乱斗等一些特殊玩法。
会员卡必须用身份证实名注册,网吧也贴了张提示:“未成年人禁止入内”。
但那年头,没人管得那么严,身份证随便借,也能开临时卡。
中小学生经常来上网。
遇到查得紧,老板会来就赶人,有时候来不了就打电话给我们,但是我是很少遇到。
我们网管是三班倒:早班、晚班、夜班。
早班是个女孩子,姓李,二十多岁,她上早班:早上八点到下午西点。
中班是阿斌,负责下午西点到午夜十二点。
夜班轮到我,从晚上十二点干到第二天早上八点,再交班给李姐。
学习到了晚上六点钟,老板请我们吃了盒饭之后,他让我先去玩玩,晚上十二点再过来接班。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