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裹挟着雷声砸在琉璃瓦上,飞檐下的铜铃在狂风中发出破碎的呜咽。
谢春眠望着拔步床上气若游丝的萧景明,青瓷药碗边缘凝着的水珠正顺着指尖蜿蜒而下,在茜红裙裾洇开暗色痕迹。
三天前她还在现代公寓里吃着火锅唱着歌,如今却要面对这个荒诞的现实——穿越就像拆盲盒,你永远不知道开出来的是病娇还是哈士奇。
殿内十二联缠枝牡丹琉璃灯被穿堂风吹得明明灭灭,谢春眠腕间的翡翠镯磕在碗沿发出清响。
她凝视着药汁表面浮动的细碎光斑,恍然想起实验室里离心机旋转时的幽蓝荧光。
萧景明散在枕上的乌发蜿蜒如泼墨,发梢垂落的金铃铛正巧压住她裙摆的百子千孙刺绣。
"王爷该喝药了。
"她舀起一勺浓黑药汁,故意捏着某嬛传的腔调:"这可是齐太医开的十全大补汤,天山雪莲配东海龙涎......"药气蒸腾中,萧景明苍白如冷玉的脖颈泛起细密汗珠。
他衣襟半敞处露出缠着药纱的胸膛,隐隐透出杜若香的苦涩。
谢春眠的指甲无意识刮蹭着碗壁青釉,那里还残留着试毒银针划过的月牙痕。
方才老王妃派来的眼线,正是被这双素手用银针放倒的。
"爱妃的手腕,"萧景明倚着金丝软枕轻笑,苍白指尖抚过她腕间红痕,"抖得比太医院扎针的学徒还精彩。
"他尾音带着气声,像冬夜落在窗纸上的薄雪。
谢春眠注意到他中指内侧的墨渍,那是批阅密报时留下的印记,此刻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靛蓝。
谢春眠反手将药碗抵上他淡色的唇:"夫君可知现代有种职业叫试毒员?
"话音未落,窗棂突然传来三长两短的叩击,檐角铜铃的震颤频率随之改变。
她分明看见萧景明喉结滚动时,一滴褐色药汁顺着脖颈滑进锁骨凹陷,在烛火下泛着琥珀般的光泽。
殿外芭蕉叶被雨点击打的噼啪声里,混着极轻的皮甲摩擦声。
腰间猝然收紧的力道带着她跌进锦衾堆叠的深处。
萧景明温热的吐息拂过耳际,修长手指引着她探向床板暗格:"爱妃不是想知道青楼......"紫檀木暗格弹出的瞬间,谢春眠嗅到熟悉的硝石气息。
她指尖触到冰凉的青铜机括,那纹路竟与实验室的离心机旋钮惊人相似。
萧景明的寝衣熏了龙脑香,却遮不住袖口残留的火药味——昨夜西跨院莫名炸毁的灶房突然有了答案。
"景明!
母妃给你送安神香来了!
"金丝楠木门轴转动的吱呀声里,谢春眠的芙蓉团花马面裙与玄色寝衣绞缠成解不开的结。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桃花眼,忽然想起穿越前玩的《隐形守护者》——这男人眼角泪痣的位置,与那个叫肖途的男主角分毫不差。
萧景明睫毛在眼下投出鸦羽般的阴影,那里藏着星点未洗净的银朱,应是今晨祭祖时留下的痕迹。
"哎呀!
"在老王妃掀开帷幔的刹那,谢春眠顺势扯开萧景明的腰封,精壮的胸膛在烛火下泛着冷玉般的光泽:"母妃来得正好,王爷说洞房夜欠的功课......"织金帐幔的流苏扫过她手背,谢春眠敏锐地捕捉到萧景明肋下新结的痂——那形状分明是弩箭造成的创口。
老王妃鬓间的九凤挂珠钗叮当作响,谢春眠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实验室爆炸中看到的蓝色闪光,与萧景明暗格中那枚孔雀石扳指的光泽如出一辙。
"成何体统!
"老王妃手中的鎏金香炉哐当坠地,沉水香在波斯地毯上泼洒出狰狞的墨痕。
十二幅月华裙下露出的鎏金履尖微微发颤,像极了戏台上欲扑未扑的刀马旦。
谢春眠瞥见香灰里未燃尽的褐色颗粒,那是岭南特产的迷迭香,过量使用会导致神经麻痹。
萧景明适时地咳嗽起来,眼尾漫开病态的薄红:"是儿臣孟浪......"尾音化作破碎的喘息,指缝间渗出的"血迹"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甜香。
谢春眠摸到他袖中藏着的朱砂糖包,险些破功——这届影帝的装备还挺与时俱进。
他尾指上的翡翠扳指沁着凉意,那水头比她实验室的硼硅酸玻璃还要通透。
待雕花门扉重重合拢,谢春眠立刻变脸:"戏瘾过足了?
手拿开!
"萧景明扣在她后腰的手纹丝不动,指尖绕着散落的青丝打转:"爱妃踩着暗卫的颅顶揭瓦时,怎么不嫌戏多?
"他声音裹着笑意,目光却冷如窗外未歇的雨,"昨日踢翻火盆烧了礼部尚书半边胡子,今日往太医的参汤里兑奶茶......" 话音未落,谢春眠的指甲己掐住他腕间穴位,那是人体解剖课上学来的制敌技巧。
"这叫芋泥波波糯米饮!
"谢春眠从袖中掏出竹筒杯,琉璃吸管上还沾着胭脂色的唇印。
穿越后最痛苦的不是宫斗,是再也没喝过某点点的下午茶。
竹筒内壁凝结的水珠顺着鎏金护甲滴落,在萧景明锁骨汇成细小溪流。
她忽然注意到他耳后不易察觉的薄茧,那是长期佩戴某种仪器留下的痕迹。
骤雨初歇的月光漏进窗棂,萧景明忽然翻身将她困在方寸之间。
潮湿的乌发垂落肩头,在他冷白的肌肤上蜿蜒成墨:"王妃可知,装疯卖傻在这王府活不过三集?
"他袖中滑落的羊皮卷擦过她手背,上面绘制的星图竟与现代天文馆的投影别无二致。
"巧了。
"谢春眠摸出枕下的《五年宫斗三年模拟》,羊皮封面上她用螺子黛画的暴漫表情包正龇牙咧嘴:"本姑娘的生存指南第一条——当你解决不了问题,就成为更大的问题。
"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书签突然颤动,那是她特制的震动警报器,叶片背面用纳米金写着"SOS"。
更漏声穿过雨幕传来时,萧景明的低笑震得她耳膜发麻。
梁上传来瓦片轻响,偷听的暗卫竟失足跌落了半片青瓦。
谢春眠正要探他额温,忽见男子瞳孔骤缩如针。
他颈侧血管突跳的节奏,与三天前实验室粒子对撞机的警示灯频率完全吻合。
破窗的寒光割裂烛影的瞬间,她被整个裹进织金锦被。
利刃刺入紫檀床柱的闷响里,萧景明染血的声音贴着耳际炸开:"现在,你成了他们最大的问题。
" 锦被缝隙透进的光线中,谢春眠看见刺客靴底的橡胶纹路——那分明是现代登山靴的防滑底。
血腥气在鼻尖蔓延,谢春眠在黑暗中摸到满手温热的黏腻。
窗外的雨又下了起来,这次裹挟着铁锈味的杀机。
她咬破藏在齿间的纳米胶囊,苦味在舌尖炸开的刹那,突然想起萧景明寝殿那架青铜水钟的齿轮结构,与对撞机的粒子轨道有着同样的数学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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