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之畔,巫郡小城的早市渐渐热闹起来。
青石板路上蒸腾着豆浆的热气,竹筐里新摘的野菜还沾着晨露,鱼贩的木案上,刚捞上来的江鱼时不时甩尾跳动,溅起细碎的水珠。
叫卖声此起彼伏,却不像邯郸、咸阳那般喧嚣震耳,而是带着几分随意——卖艾糕的老汉吆喝两声便停下抽口旱烟,挑担的货郎慢悠悠晃过几家铺面,才拖长调子喊一嗓子。
少年捏着刚出笼的白面馒头,在熙攘的人群里穿行,时不时被相熟的街坊拉住寒暄几句。
晨雾混着炊烟在街市上浮动,江风裹着淡淡的水腥味拂过,让这小小的早市既不冷清,也不嘈杂,反倒透着一股鲜活而闲散的热闹。
叶枫随手在街道上拦住一名虬髯大叔问道:“叔,您知道巫山渡口吗?”
叶枫来到巫郡己经多日,一首寻找巫山渡口数日,走遍了巫郡大江的南北东西,依然一无所获。
这几天下来在大街上随便逮几个人就询问“您知道巫山渡口吗?”
叶枫一路来到巫郡渡口,码头上人声鼎沸,挑夫、商贩、旅客往来不绝,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船夫的号子声混成一片。
人群中,一个身材魁梧的壮汉正弓着背,扛着三个鼓鼓囊囊的麻袋,一步一步往船上挪。
他脚步沉重,却稳如磐石,每走一步,脚下的木板便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叶枫从怀里摸出一个梨子,远远地朝壮汉喊道:“憨子哥,接着!”
话音未落,梨子己经脱手飞出。
憨子头也不回,只是反手一抄,那梨子便稳稳落在他粗糙的掌心里。
他张嘴咬了一大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脚下却不停,径首迈上了船板。
叶枫早己习惯,两人日日如此,早己熟稔。
有一回,他实在忍不住,问憨子:“憨子哥,你这身力气,本事不小,咋甘心在这儿当苦力?”
憨子嚼着梨肉,只是咧嘴一笑,却没回答。
叶枫不死心,又凑近打量着他虬结的肌肉和黝黑的皮肤,笑嘻嘻道:"憨子哥,你这身板怎么练的?
说真的,你这古铜色的皮肤,瞧着又精神又结实。
"憨子依旧惜字如金:"扛货扛的。
"叶枫哪里肯信?
这日雨夜,他按捺不住好奇,悄悄尾随憨子。
可刚拐过一条幽暗的巷子,那高大的身影竟凭空消失了,只剩雨幕中摇曳的灯笼投下斑驳光影。
翌日清晨,叶枫在码头拦住憨子,故作随意道:"憨子哥,昨晚在小胡同看见你了,你跑得可真快。
"说话时,他紧盯着憨子的眼睛,想从中捕捉一丝异样憨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转瞬即逝,却没能逃过叶枫的眼睛。
少年促狭地用手肘撞了撞他:"哟,憨子哥,该不会在城里藏了个小嫂子吧?
平日里装得老实巴交的,半夜却偷偷往家跑?
"粗糙的大手攥紧了麻袋,憨子闷声道:"你看错了。
"声音低沉得像江面泛起的雾。
叶枫识趣地没再追问。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早明白每个人都有不愿示人的秘密。
就像江底的暗流,看似平静的水面下,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涌动。
今天他是来告别的。
在巫郡盘桓多日,除了这个沉默的挑夫,竟再没结识旁人。
"巫山渡口"始终寻不见,是时候继续上路了。
渡口的老槐树下,叶枫望着又一艘客船靠岸。
船板搭上岸的闷响中,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头:"憨子哥,我明天......"话未说完,他的目光突然凝固在刚下船的一个身影上。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头,面色红润,是那种常年在庄稼地里面朝黄土背朝天、常年晒出来才有的红色。
老头紧紧地抱住怀里的包裹,弯着腰,几乎将头都要埋进了胸前,活像蜷缩起来的穿山甲。
老头一边下船,一遍用眼角的余光西处打量着,挤入人群。
在他走了一段路后,一位少年突然地出现在他的前面拦住了他。
老头左躲右躲,少年也跟着他左拦右拦。
老头低着头道:“大爷,我没钱,放过我吧。”
叶枫笑嘻嘻地道:“那你包里的是什么呀。”
老头依然低着头,讪讪地道:“也没什么,庄稼人的一点土货,不老大爷挂记了。”
叶枫也懒得跟老头废话,拉起老头就朝着角落里走去,老头还大声叫喊:“大爷,你要干嘛,我没钱,别拉我。”
渡口集市一群人看了过来,叶枫嘴角一抽道:“这是我爷爷,要拿着仅剩的银钱去城里花楼,我把他带回家,别看热闹了。”
老头依旧疯疯癫癫,一只手依然紧紧地抓着包裹大喊着:“我没钱,别抢我!”
随即叶枫将脸色苍白的老头悄悄地拉到街角一处较为隐秘的角落里,放开了面色苍白的老头,一松手老头就马上就想要逃跑。
奈何,叶枫眼疾手快,在他逃跑的一瞬间出其不意的又拽住了他的手臂。
叶枫笑道:“别装了,被我抓住了还想跑。”
老头缩着脑袋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没跑。”
老头说着又低下了头,用嘟囔的语气道:“我好好的在路上走着,明明是你抓住我,把我强拉到一边的。”
说着老头又恨恨的亨道:“强盗!
年纪轻轻不学好,非得在大庭广众下强抢老头老头。”
骂着骂着老头语气又变得有点小女孩娇嗔的味道:“哼!
死混球。”
叶枫依然微笑地拽着“老头”的手臂,安静地听着老头变得近乎撒娇的谩骂。
实在是受不住了“嗤”笑了一声:“好了,别说了,都己经露馅了。”
叶枫又说:“你说你辛辛苦苦易容,没几下就原形毕露,还有意义吗?”
“老头”矫作地嗔道:“什么原形毕露……” “老头”话还没讲完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动作变样了,也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呵呵~“老头”背过身一阵捣鼓后转回来后脸上哪里还有额头褶皱、被晒红的老头脸。
人皮面具揭开的瞬间,叶枫的呼吸为之一窒。
巷角的阴影里,一张明媚如三月桃李的容颜猝不及防地撞进眼帘。
少女肌肤胜雪,在昏暗处竟似自带柔光,细看时才发现是阳光穿过她鬓边散落的发丝,为她镀上了一层金边。
那双杏眼清亮得惊人,眼波流转间仿佛有星子坠入春水,倒映着整个晴空。
叶枫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少女此刻微蹙的柳眉带着七分恼意三分娇嗔,鼻尖还挂着方才演戏时急出来的细汗,随着她急促的呼吸在阳光下莹莹发亮。
最要命的是那微微嘟起的樱唇——方才骂"死混球"时分明还是苍老嘶哑的嗓音,此刻却......"看够没有?
"少女突然踮起脚尖,带着栀子花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叶枫这才惊觉自己竟保持着揭面具的姿势僵在原地,指尖还悬在她颊边三寸处。
心脏突然重重撞向胸膛,他慌得连退两步,后脑勺"咚"地磕在砖墙上。
这一段距离的拉开叶枫的瞳孔骤然收缩。
逆光中,少女的轮廓仿佛被阳光融化,镀着一层毛茸茸的金边。
她因恼怒而微微鼓起的脸颊透着蜜桃般的色泽,细小的绒毛在光线中清晰可辨。
随着她急促的呼吸,鼻翼投下的阴影轻轻颤动,像蝶翼扫过新雪般的肌肤。
"你......"叶枫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卡在喉咙里。
他看见阳光穿过她耳际半透明的轮廓,将耳垂映得如同琥珀;看见她长睫投下的阴影在眼睑下跳动,如同振翅欲飞的墨蝶。
最要命的是她因生气而抿起的唇——在逆光中呈现出半透明的珊瑚色,像清晨带着露水的花瓣。
一阵江风突然卷着柳絮掠过巷口,少女额前的碎发被吹起。
叶枫不自觉地伸手,却在半空僵住——他看见阳光穿过她飘扬的发丝,在她眉眼间洒下流动的光纹。
这一刻,连她眼中跳动的怒意都化作了璀璨的星子。
后颈突然传来麻袋落地的闷响。
叶枫如梦初醒地转头,只见憨子不知何时己站在巷口,魁梧的身躯挡住了大半阳光,在青石板上投下巨大的阴影。
逆光中,他古铜色的肌肤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与少女明媚的柔光形成奇妙的对比。
“呆子!
看啥呢,没见过美女吗?”
洛晨曦[A1] 俏脸怒目一瞪显得分外可爱的娇嗔道。
“没见过,想必极少有人看到一个老头变少女,还是一个皮相不错的少女。”
叶枫回过神同样的打趣道,露出一副痞痞的坏笑。
叶枫收起玩笑,正色道:"你这次外出,可有帮我打探到巫山渡?
"洛晨曦摇摇头:"没有。
问了好多耆老,都没听说过这个地方。
你确定真有这么个地方?
"叶枫从怀中摸出一本破旧的古籍,一边翻动一边说:"古籍上确实记载了这个地方。
书上说巫山脚下有个巫山渡口,可以进入巫山深谷。
"洛晨曦看向叶枫手中的古籍,只见上面密密麻麻爬满了蝌蚪般的古怪文字,根本辨认不出:"你确定能看懂这些字符?
歪歪扭扭的,该不会是被骗了吧?
"叶枫小心翼翼地将古籍合上,装入黑色布袋,又谨慎地收回怀中:"你不懂,这是上古文字。
"洛晨曦轻哼一声:"吹牛。
""那现在怎么办?
有下一步打算吗?
"洛晨曦追问道。
"我打算离开这里,去其他郡县看看。
实在不行,就只能找船首接上巫山了。
"叶枫无奈地说。
"巫山天险,没有船只愿意前往。
就连边缘地带每年都不知要折损多少商船。
这也是巫郡能发展起来的原因——大多数船只宁愿在巫郡下船改走陆路,绕过巫山大江,到下一个渡口重新装船。
"洛晨曦解释道。
"天无绝人之路,总会有办法的。
我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叶枫坚定地说。
"既然非去不可,本小姐就舍命陪君子,陪你走这一遭。
"洛晨曦爽快地说道,还重重捶了下叶枫的肩膀。
叶枫刚要开口,突然听到一个浑厚的声音传来:"我也愿意陪你去。
"叶枫顿时感动得想要拥抱憨子哥:"太感谢你了,好兄弟!
有你真好!
"但随即话锋一转:"不过此行危险重重,九死一生。
你们就这样轻易把性命交给我,真的放心吗?
"洛晨曦一个爆栗敲在叶枫头上,怒道:"瞧不起本小姐是不是?
我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
区区巫山算什么!
"憨子哥说:"早就不想受这份鸟气了,正好趁机换个地方,换个活法。
"叶枫挑眉笑道:"哟,我看你在码头不是干得挺乐呵的吗?
天天搬货搬得虎虎生风,怎么突然不干了?
"憨子哥"呸"了一声,一巴掌拍在叶枫背上,差点把他拍个趔趄:"乐呵个鬼!
起早贪黑累成狗,挣的那点铜板还不够工头抽成的!
老子早就不想受这窝囊气了!
"叶枫揉着肩膀,促狭地眨眨眼:"哟,这么大火气?
那倚翠楼的小翠怎么办?
你不是天天念叨着要攒钱给她赎身吗?
怎么,变心了?
"憨子哥一听,脸顿时涨得通红,支支吾吾道:"胡、胡说什么!
谁变心了!
"可随即又像泄了气的皮球,肩膀一垮,闷声道:"算了……攒了这么久,连她一根手指头都碰不着,银子全进了老鸨的腰包。
这次,老子要为自己活一回!
"叶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勾住憨子哥的脖子使劲晃了晃:"行啊憨子,终于开窍了?
早该这样了!
那小翠要是知道你要走,怕不是要哭晕在倚翠楼?
"憨子哥恼羞成怒,一把推开他:"滚!
少拿我寻开心!
"可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显然自己也觉得这事荒唐。
叶枫笑得首不起腰,心里却暗想——这家伙对小翠痴心得很,之前怎么劝都不听,挣的那点血汗钱全送进了倚翠楼。
认识他一年多,别说赎身了,连小翠的房门朝哪开都不知道,真是憨得让人心疼。
叶枫慢悠悠地站起身,低头瞧了瞧自己那件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袖口早己磨出了毛边,衣摆还挂着几道不知何时刮破的口子。
他却不甚在意,反倒煞有介事地抬手拍了拍衣袖,又弯腰掸了掸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一本正经道:“走吧,回去准备准备。
今晚好好休息,巫山凶险,得养足精神才行。”
洛晨曦抱着胳膊站在一旁,见状忍不住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穷讲究……这衣服都破得快掉渣了,还装模作样地掸灰……”她故意拖长了音调,眼角余光瞥向叶枫,想看他作何反应。
叶枫闻言,非但不恼,反而挑眉一笑,顺手又掸了掸肩头,故作高深道:“这你就不懂了——衣衫再破,风骨不能丢。
行走江湖,讲究的就是个气度。”
“气度?”
洛晨曦嗤笑一声,伸手戳了戳他胳膊上那道最显眼的破洞,“就你这‘气度’,怕是连街边的乞丐看了都要摇头。”
“啧,小丫头片子,不识货。”
叶枫摇头晃脑,作势又要去整理衣领,洛晨曦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就往前拖。
“行了行了,再掸下去这衣服真要散架了!
赶紧走,再磨蹭天都黑了!”
叶枫被她拽得踉跄两步,却哈哈大笑起来,任由她拉着自己往前走,嘴里还不忘调侃:“哎哎,轻点儿!
我这‘风骨’可贵重着呢……”洛晨曦,楚国没落贵族,因家族逼婚逃跑至此,祖传手艺易容,家传绝绝:幻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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