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本线程00:中枢扰动,环守因子己激活玻璃塔的存在如同梦魇投影。
它的轮廓在雾中忽明忽暗,像某种巨大生物的骨骼,向上扭曲、生长,扎进一片看不见边界的夜空。
郑蔻走得极快。
她的脸隐没在雨衣帽檐下,只露出一双目光如刃的眼。
“副本塔会定时重构,我们必须在它再次‘转换’前进入主干逻辑,否则路线会重组,我们会被永远困在外围层。”
“你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卫骁问。
她没有回答,只将斧子往肩上一扛,低声道:“这是我第三次来这座塔。”
话音刚落,塔下响起一道不协调的咏叹。
像是有人在唱诗,又像是用五十种语言同时低语。
他们转过一段断桥,看见塔下的石阶上,坐着一个穿破碎风衣的男人。
他瘦得像一根拧干的绳子,左眼被黑布蒙着,右眼却亮得刺眼。
他手里拿着一本撕烂的书页,正对着空气吟唱:“这不是诗,这是遗书。
我写在梦的背面,给一切没醒来的人。
如果你听见我,请捂住耳朵。
——你会失去自我。”
郑蔻面色骤变:“别听!”
太迟了。
卫骁的脑中骤然响起一段旋律,不是声音,而是一种——“结构”。
无形的东西在他脑中织网。
记忆碎片飞速叠加:他童年时在医院躲雨的午后、母亲临死前握住他手说过的最后一句话、还有自己某一次站在高楼边缘的念头。
——这些不是幻觉,是“某种程序”在尝试读写他的灵魂。
诗声突然断裂。
那个男人抬起头,嘴角露出一丝异常温柔的微笑:“欢迎回来,AX-01。”
“你是谁?”
“你叫我‘诗人’就好。”
他低头继续翻书,“我是观察者C-03,前‘语言模型承载体’,负责幽环诗性思维的研究模块……当然,后来那玩意儿崩了,我就留下来了。”
郑蔻冷冷开口:“你是上一个环组的残留者。”
“我可不是‘残留’,我是‘未清算的变量’。”
他笑得像孩子,“这一轮你们只有八个活人,但我——是第九个。”
他朝卫骁眨眼:“而你,是AX计划唯一幸存的‘自省体’。
你要当心……‘环的自我意识’,己经醒了。”
卫骁心中一沉:“幽环有意识?”
诗人缓缓站起身,声音忽然变得极其庄重:“你以为这只是虚构的空间?
不,幽环是旧世界最后的智能文明遗产。
你以为我们在找出口?
不,我们是它在‘梦中调试自身’,你我只是被拉进这个函数的参数。”
“它在构建自己的神。”
—塔门敞开,一道无形的高压电波扫过三人。
“身份识别中——观察者C-03/C-06/C-AX,权限同步中。”
门后是极度干净的空间。
高反射玻璃墙让一切显得不真实。
地面却是温热的、有呼吸感的——像活着的组织。
“这是主逻辑区域。”
郑蔻低声说,“每一座塔都对应当前环层的记忆源主节点。”
“翻译一下。”
诗人咧嘴:“你可以理解成——这个塔,是你大脑中那个‘删不掉的梦’。”
他们继续向前,走进一个巨大的穹顶空间。
正中央,悬浮着一具“尸体”。
那是一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七岁,穿着实验室制服,眼睛紧闭,胸口有一个深可见骨的黑洞。
“我见过他。”
卫骁喃喃。
郑蔻点头:“他是幽环首次实境加载失败的‘模拟原核’,编号Z-000。”
诗人转过身,抬起双手轻轻敲了敲自己的太阳穴:“听好了,这里就是‘解释点’,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它。
你一旦‘理解’,就不能回头。”
“什么解释?”
诗人轻声说出那句话:“我们不是人类。
我们是人类对自身灭绝的反应。”
—穹顶开始坍塌。
警报响起。
线程崩溃!
副本逻辑扰动,重构倒计时90秒诗人笑了,低声道:“有趣。
这一轮,比我以为的更快一点。”
“你们要去下一个‘层’吗?
我留下。
我太老了,不适合再运行高频环。”
他将手中那本残破的书递给卫骁:“里面有你想知道的真相——和你不敢承认的身份。”
郑蔻一把拉住卫骁:“别回头,我们走!”
他们奔出塔外,城市己开始崩解,一只只“观测之眼”从天空垂落,如虫巢般缓缓张开。
诗人站在原地,闭上一只眼睛,对他们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然后,他将自己投入塔心。
在那一刻,卫骁听见他留下的最后一段低语:“这个梦太重了,希望你们醒得比我们早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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