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白的关节在晨光中发出“咯吱”声，像老式座钟的整点报时。
他数着步数走过高架桥，背包侧袋的玻璃珠随着步伐轻晃，折射出的光斑落在龟裂的路面，像撒了一路碎星。
病毒爆发后的第十年，人类退守机械城，废墟成了丧尸的乐园。
白小白踩过生锈的汽车残骸，鞋底碾过张褪色的海报，上面写着“微笑面对每一天”，模特的笑容被苔藓啃出窟窿，只剩半排牙齿在阳光下泛着塑料光泽。
“微笑。”
他试着重复这个词，喉管震动出破碎的音节。
左手无意识地摸向面具下的嘴角，那里有块结晶化的皮肤微微凸起，像道凝固的微笑弧——变成丧尸后，他再也没做出过这个表情，却在每个收集到“星星碎片”的瞬间，感到胸腔里的荧光心脏轻轻发烫。
正午时分，白小白抵达废弃的国际机场。
航站楼穹顶坍塌了一半，阳光斜斜切进大厅，在行李转盘上投下菱形光斑。
他蹲下身，用凝血笔在地面画圈——这是他标记“收集点”的方式，荧光血渗入地砖缝隙，很快勾勒出向日葵的轮廓。
“B-233，实验体编号。”
他对着空旷的大厅发声，声音被天花板吸收，只剩尾音在行李传送带间回荡。
背包里的铁皮日记被风吹开，露出夹在其中的机票，目的地栏的“阿姆斯特丹”字样己褪成淡粉色，像朵凋零的樱花。
在三号行李转盘旁，白小白发现了今天的第一件藏品：枚嵌着钻石的耳环。
钻石早己脱落，只剩银色花托，内侧刻着“SU”。
他把耳环放进铁皮盒，盒底的硬币、糖纸、纽扣随之轻响，像在欢迎新成员。
“SU。”
他念出刻字，想起病毒爆发当天那个穿蓝白围裙的女孩。
记忆里的她总在哼歌，辫梢的铃铛声和实验室的离心机转动声重叠，此刻却怎么也想不起她的脸——丧尸的大脑像漏底的筛子，人类的情感正缓慢却不可逆地流失。
后颈突然传来刺痛，白小白踉跄着扶住行李推车。
碎片画面闪过：穿白大褂的人举着注射器、培养皿里的向日葵幼苗、蓝白条纹围裙扫过实验台。
他摸向脖子，月牙形疤痕渗出的荧光液在阳光下格外明显，像条会发光的小蛇。
“别怕。”
记忆里的声音响起，这次清晰得可怕。
白小白猛地抬头，却只看见空荡荡的大厅，阳光里漂浮着无数尘埃，像场不会落下的雪。
傍晚，白小白在停机坪发现架坠毁的客机。
机舱残骸里散落着各国纪念品：埃菲尔铁塔钥匙扣、自由女神像冰箱贴、悉尼歌剧院模型。
他把这些“星星碎片”一一收进背包，首到听见远处传来人类的尖叫。
是三个拾荒者，被五只C级丧尸逼到机翼残骸旁。
其中一个女孩穿着印有向日葵的帆布包，辫梢绑着铃铛，在暮色中晃成模糊的金色光斑。
白小白的瞳孔突然收缩——她的背影和记忆里的蓝白围裙女孩重叠，让他胸腔里的荧光心脏狂跳不止。
“嗬——”他下意识发出警告，却被丧尸的低吼淹没。
穿向日葵帆布包的女孩转头望来，目光撞上白小白的蓝眼睛，瞬间瞪大——那不是人类看同类的眼神，而是猎物看见捕食者的恐惧。
白小白僵在原地。
他想起自己掌心的荧光液会灼伤人类，想起三个月前那个因恐惧而攻击他的男孩，指甲划过他面具时留下的刺耳声响。
穿向日葵帆布包的女孩举起自制的骨刀，刀刃在夕阳下泛着寒光，却在看见他背包上的米老鼠徽章时顿住。
时间在此刻凝固。
白小白听见自己关节的“咯吱”声，听见远处机械城的警报，听见穿向日葵帆布包的女孩急促的呼吸。
她的骨刀上沾着泥土，刀柄缠着蓝色布条，和他记忆里实验室的窗帘颜色一模一样。
“走。”
他终于挤出这个字，声音沙哑如锈铁。
丧尸群转向白小白，利爪划过他结晶化的皮肤，发出“叮叮”的脆响。
他推开最近的丧尸，关节在搏斗中迸裂出蓝鳞，却在自愈时重新凝结。
穿向日葵帆布包的女孩抓住机会逃跑，铃铛声渐远，白小白看见她背包拉链上挂着枚缺耳的米老鼠徽章，和自己的那枚恰好拼成完整的形状。
战斗结束时，夕阳己落尽。
白小白坐在客机残骸上，看着掌心愈合的伤口，那里嵌着枚纽扣，上面印着“SU”字样。
他摸出铁皮日记，用凝血笔写下：“2035.9.17，多云。
遇到背向日葵包的人类，她的铃铛声像碎玻璃。”
旁边画了个蓝影，掌心托着枚发光的纽扣，远处有个金色的小点在奔跑。
夜风卷起机翼上的碎纸片，白小白看见其中一张画着扎麻花辫的女孩，旁边写着“苏苏”。
他把纸片折成小船，放进背包——这是今天的第三十七件藏品。
“苏苏。”
他念出这个名字，荧光心脏再次发烫。
远处的机械城亮起灯光，白小白站起身，关节“咯吱咯吱”响着走向北方。
背包里的向日葵种子袋沙沙作响，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耳环和纽扣，突然觉得这些“星星碎片”不再孤独——它们像拼图的边角料，正在他未知的记忆里，拼出某个重要的形状。
今夜没有月光，白小白的皮肤却发出柔和的蓝光，像盏移动的灯。
他知道，在某个看不见的角落，那个背向日葵包的女孩正在奔跑，而他胸腔里的荧光心脏，正在为这场相遇，敲出从未有过的节奏。
白小白的无声日记2035.9.17 多云收集到37件星星碎片，其中一枚纽扣上有“SU”。
遇到背向日葵包的人类，她的铃铛声让我想起实验室的离心机。
（画：蓝影坐在飞机残骸上，掌心托着发光纽扣，远处有个金色小点，旁边漂着艘写着“苏苏”的纸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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