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校区的银杏树开始落叶时,林疏桐在实验服第三颗纽扣上发现了血迹。
那是程砚秋的鼻血。
五分钟前他俯身调整分光计角度,冷白灯光顺着喉结滚进领口,林疏桐慌乱中撞翻棱镜支架。
血色在白色布料上绽成破碎的斐波那契螺旋,像他们始终无法同步的心跳频率。
"凝血功能障碍。
"程砚秋用酒精棉按住鼻梁,"老毛病了。
"林疏桐盯着他睫毛上的血珠,突然想起上周在医务室偷听到的对话。
校医说程家小公子每月要输人工合成血小板,说他母亲今天会亲自来接他去私立医院复查。
玻璃窗外传来汽车鸣笛声。
程砚秋突然抓住她颤抖的手腕,将染血的酒精棉塞进她掌心,"明天帮我带笔记?
"这是他们之间隐秘的暗号——每当他说"帮我带笔记",就意味着要在凌晨的老校区实验室见面。
林疏桐攥着带血的棉球穿过长廊,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教堂钟摆般的轰鸣。
次日的银杏大道落满金色咒语。
林疏桐抱着竞赛笔记推开锈蚀的铁门,发现程砚秋正在给百年银杏系红绸带。
逆光中他的身影仿佛中世纪手抄本上的烫金插画,连飘落的银杏叶都为他让出光的甬道。
"要砍掉了。
"他抚过树皮上的岁月褶皱,"新校区规划图里没有它们。
"林疏桐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父亲生前总说银杏是时空的信使,那些扇形叶片里藏着平行宇宙的密码。
此刻晨光穿过枝桠,在程砚秋肩头拼凑出摇晃的光斑,像极了父亲实验室里那个未完成的量子干涉仪。
"试试这个。
"程砚秋突然递来激光笔。
当绿色光束穿透三棱镜击中树干的瞬间,焦黑树皮上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公式——都是他们深夜讨论过的物理题。
林疏桐的呼吸凝滞了。
那些被阳光藏匿的刻痕里,最新一道方程旁有个清晰的心形函数图。
函数区间标注着他们初遇的日期,收敛域写着她的名字缩写。
"其实我......"程砚秋的声音被尖锐的刹车声切断。
黑色迈巴赫碾碎满地银杏,车窗降下露出贵妇人冰冷的侧脸:"砚秋,和贫民窟女孩玩过家家的游戏该结束了。
"林疏桐看见程砚秋指节泛白。
他尾戒上的德文字符在阳光下熔化成银色火焰,烧穿了她最后一丝侥幸。
原来那些深夜的雪松香、草稿纸上的心形函数,不过是公子哥心血来潮的消遣。
"竞赛笔记..."她将文件夹塞进程砚秋怀里,转身时听见银杏叶在脚下发出垂死的脆响。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顺着脸颊坠落,在旧校服上晕开深灰色的花。
跑过第三个转角时,林疏桐撞进了玫瑰花丛。
尖刺扎进掌心,她终于看清文件夹里掉出的信——是父亲二十年前参与程氏集团"灯塔计划"的绝密文件,首页赫然印着程砚秋母亲的名字。
夜色降临时,林疏桐躲在生物器材室里拼凑真相。
泛黄的实验数据表明,程氏集团剽窃了父亲的量子隧穿模型,而程砚秋接近她或许另有目的。
培养箱发出幽幽蓝光,照着她颤抖的指尖抚过程砚秋在每页批注的爱心符号。
凌晨三点,监控死角传来脚步声。
林疏桐透过柜门缝隙看见程砚秋蹲在玫瑰丛中,一片片捡起被她踩碎的信纸残片。
月光为他镀上毛玻璃般的轮廓,那个总在草稿纸上写永恒的少年,此刻正在夜风里拼凑一颗支离破碎的心。
第二天全校都看见百年银杏上的刻痕被尽数铲除。
只有林疏桐知道,在树根最深处的裂缝里,藏着一块刻着"S.C&L.S.T"的银杏琥珀——那是程砚秋在她逃跑后,用整整一夜雕琢的时光胶囊。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