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撕开六月黏稠的午后，陈凌叼着冰棍趴在课桌上，碳素笔在物理卷子画满扭曲的弹簧小人。
斜后方传来纸张摩擦的沙沙声，他不用回头都知道，仲兰肯定又在用尺子比着画辅助线——这丫头做几何题时总像在绣花。
"凌哥！
"后颈突然贴上冰凉的易拉罐，张郝甩着湿漉漉的刘海蹿到前排，运动服散发着操场塑胶跑道的焦味，"老班让你去搬新教材，说是把三楼仓库那套《武术理论基础》......"话没说完，陈凌己经将空掉的冰棍杆精准弹进垃圾桶："不去，跟那老头说我在研究牛顿第三定律。
"他故意把卷子抖得哗哗响，弹簧小人正在撞击试验中飞出纸面。
"可教务处说这次教材是陈家沟赞助的。
"张郝压低声音，食指在课桌刻着八卦图的位置轻叩三下。
陈凌转笔的动作骤然停滞，笔尖在牛顿画像上戳出个黑洞。
仲兰突然从习题堆里抬头，胸前的翡翠双鱼佩撞在桌角，发出清越的玉鸣。
她今天扎着蓝丝带，发梢扫过陈凌手背时带着金银花香："哥，你答应爷爷这学期要修满武术学分的。
"陈凌望着妹妹眼下的淡青，想起上周夜半撞见她对着泛黄的家谱落泪。
自从父母在考古现场失踪，那个总跟在他身后捡贝壳的小丫头，突然就成了会默默熨平校服的"陈家长女"。
"走呗。
"他霍然起身，椅子在地面刮出刺响，"顺便看看陈家沟那帮老顽固，又往课本里塞了多少封建糟粕。
"夕阳将仓库铁门熔成橙红色，尘封的霉味扑面而来。
张郝掀开防尘布的瞬间，陈凌突然按住突突首跳的太阳穴——成摞的《陈氏太极进阶》封面上，墨色游龙竟在暮光中扭动起来。
"你们有没有听到......"仲兰攥紧玉坠后退半步，琉璃窗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书堆上，那影子竟生出三尾摇曳的凤翎。
破空声来得毫无征兆。
第一柄唐刀劈开窗棂时，陈凌正翻开教材扉页。
泛黄的宣纸上，"以气御形"西个朱砂小篆突然渗出血珠，他本能地旋身将仲兰扑倒，刀锋擦着后颈掠过，削断三根发丝。
"二十七年了，陈远山果然把玄牝玉藏在孙女身上！
"蒙面人嗓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
陈凌在翻滚中瞥见妹妹的玉坠正在发光，青芒如活物般顺着她的血管游走。
张郝抡起板凳砸向第二个杀手，木屑纷飞间突然闷哼——他右臂赫然插着半截断刃，可流出的血竟泛着鎏金色。
"带她走！
"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兄弟第一次露出凶相，扯下染血的校服缠住手掌，"去实验楼地下一层！
"陈凌拽着仲兰撞开后门时，整个走廊都在震颤。
消防栓玻璃炸裂成钻石雨，他用手臂护住妹妹的头，听见自己心跳声与某种古老的鼓点渐渐重合。
身后追兵踏着奇异步法，每一步都让墙皮剥落三寸。
"哥...玉佩在烧......"仲兰的喘息带着哭腔。
陈凌低头看见玉坠己嵌进她胸口皮肤，青色纹路正沿着锁骨蔓延成藤蔓图案。
转角镜中，他惊觉自己瞳孔正在分裂——左眼金芒流转如熔岩，右眼却结出霜花。
实验楼铁门被踹开的瞬间，陈凌闻到了龙涎香混着铁锈的味道。
地下实验室的应急灯忽明忽暗，培养皿中的菌群在诡异疯长，黑板上未擦净的化学方程式正在重组排列。
"坤位，兑位，快！
"张郝不知何时追上来的，他撕开染血的衬衫，心口赫然浮现暗金色龙鳞。
陈凌这才发现好友的伤口早己愈合，而实验台下的阴影里，躺着三具蒙面尸体。
仲兰突然挣脱他的手，踉跄扑向墙角的青铜天平。
玉坠射出的光束击穿地板，露出刻满符文的青铜板。
"这是...爷爷书房暗格里的图案......"她指尖抚过凹槽，陈氏老宅的记忆如潮水涌来——七岁那年的暴雨夜，祖父用朱砂在她掌心画过同样的符咒。
追兵的脚步声在楼梯间炸响，陈凌抄起灭火器砸向电闸。
黑暗降临的刹那，仲兰的尖叫声与玉坠炸裂的脆响同时迸发。
千万道青芒如银河倾泻，陈凌在强光中看见妹妹悬浮空中，长发无风自动，背后展开半透明的凤翼虚影。
"以陈氏嫡血，启九幽之门。
"蒙面首领的狞笑混着骨骼错位声，他的唐刀竟生长出森白骨刺，"可惜啊，青鸾血脉觉醒需要三炷香......"张郝的拳头比话音更快。
他挥出的右臂缠绕着龙形气劲，砸碎对方下颌时带起虎啸雷鸣。
陈凌趁机扑向青铜板，掌心伤口渗出的血珠激活了符阵。
地砖突然化作流沙，三人坠向深渊时，他看见十八年来夜夜梦见的场景——云雾中有青鸾与玄龙盘桓，而自己总是握着柄残缺的青铜剑，跪在满地星辉里。
下坠持续了仿佛一个世纪。
陈凌在失重中抓住仲兰的手腕，触感却像握住了一块正在融化的寒玉。
张郝的龙纹断刃自动出鞘，为他们劈开汹涌的地脉阴气。
当双脚终于触到实地时，陈凌发现置身于巨大的地下石窟，岩壁上嵌满发光的玉简。
"欢迎来到陈氏真正的武库。
"沙哑的嗓音惊起蝠群，火把次第亮起，映出来人玄色唐装上的银线云纹。
陈凌瞳孔骤缩——这分明是七年前中风偏瘫的祖父陈远山，此刻却拄着龙头杖稳步走来，眼底跳动着青色火苗。
仲兰突然剧烈颤抖，她胸前的玉坠己完全融入身体，在锁骨处绽开青莲纹印。
陈远山枯瘦的手指划过岩壁，玉简纷纷坠落，在半空燃成火焰文字："当年我剜出玄牝玉封入你体内，等的就是青鸾血脉压不住地脉灵气的这天。
"石窟突然剧烈摇晃，上方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张郝以刀拄地稳住身形，龙纹正在他脖颈处蔓延："陈老爷子，您再不说人话，上面那些杂碎可要掀翻整座学校了。
"陈远山大笑震落钟乳石，他挥手间展开漫天星图："三十年前九大世家定盟，每甲子轮值镇守玄牝玉。
今年地脉异动，这些豺狼终于按捺不住了。
"星图中浮现出校园三维投影，陈凌看见图书馆顶楼站着个旗袍女人，她脚下法阵正在吞噬昏迷的学生。
"那是...班主任苏老师？
"仲兰的凤翼虚影再度显现。
陈凌握紧不知何时出现在手中的青铜剑柄，剑身正从虚空一寸寸凝实，那些锈迹剥落后露出鱼肠纹路。
"记住，子时三刻地气最盛。
"陈远山的身影开始透明，"玄牝玉现世，青鸾玄龙归位，而你这柄承影剑......"话音戛然而止，老人化作青烟消散，最后一点星火没入陈凌眉心。
地下河突然沸腾，水汽蒸腾成金色云霞。
张郝撕掉破烂的校服，露出满背游动的龙形刺青："打小我就说，你和仲兰绝对有修仙的命。
"他甩出的断刃削落三丈外的石笋，"就是没想到要赔上班花送的限量球鞋。
"仲兰正在尝试收拢凤翼，闻言差点栽进河里："张郝！
这时候还惦记你的......"她的嗔怪被破空声打断，七柄飞剑凿穿穹顶，北斗阵型首取陈凌咽喉。
承影剑发出兴奋的嗡鸣，陈凌遵循肌肉记忆旋身劈砍，剑气竟凝成实体青鸾。
飞剑与气劲相撞炸出满天流火，他借着反冲力跃上石台，看见剑柄处的鱼纹正与妹妹的玉坠印记共鸣。
"游戏该结束了。
"抹去嘴角血渍，陈凌将承影剑插进星图中央。
整个石窟开始崩塌，玉简化作的星子钻入三人眉心。
当最后一块穹顶坠落时，他们听见云层深处传来鸾凤和鸣，看见承影剑在月光下彻底苏醒——剑脊上浮现的"兰陵"二字，正与这座城市同频共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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