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将顾氏集团顶层办公室切割成无数菱形光斑，顾清晏却觉得每一束光都像细针，扎得视网膜生疼。
他扯松爱马仕领带的动作带着几分狠劲，刚签好的并购合同被重重摔在檀木桌面，镶金边框的玻璃镇纸撞出清脆声响，惊飞了窗台上啄食面包屑的白鸽。
落地窗外暴雨如注，雨水顺着雕花玻璃蜿蜒成河，恍惚间竟与盘山公路上那场雨重叠，连潮湿的气息都仿佛从记忆里漫溢出来。
"顾总，这季度的财务报表......"特助捧着烫金文件夹的手悬在半空，被顾清晏突然起身的动作吓得后退半步。
男人扯开衬衫纽扣的动作太过急躁，价值六位数的高定衬衫布料发出细微撕裂声，随手丢进真皮沙发时，冷白皮肤上若隐若现的淡红勒痕暴露无遗——那是傅沉舟曾用粗布绷带为他包扎伤口时，因动作笨拙留下的印记。
此刻那些浅痕随着呼吸起伏，像极了刻在他心口的符咒。
衣帽间的智能灯光次第亮起，价值连城的定制衬衫如同列队的士兵般整齐排列。
顾清晏却像头困兽般来回踱步，忽然伸手将绣着暗纹的丝绸面料统统扯下。
真丝撕裂的声响在空旷的空间里格外刺耳，当最后一件素色亚麻衬衫孤零零挂在衣架上时，他的指尖无意识抚过平整的衣领，驿站里傅沉舟用粗糙指腹为他整理领口的画面突然清晰浮现。
喉结不受控地滚动，他对着穿衣镜机械地扣上袖扣，却在镜中倒影的手腕处捕捉到一抹空缺，胸口骤然泛起钝痛，像是有人攥住心脏狠狠绞了一把。
深夜的书房弥漫着古巴雪茄的辛辣气息，却压不住空气里凝滞的窒息感。
顾清晏盯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股票K线图，可那些红绿交错的线条却逐渐扭曲成傅沉舟蜷缩在草垛上咳嗽的模样。
记忆里男人古铜色的手背染着暗红血迹，调整他滑落被角的动作却比最名贵的丝绸还要轻柔。
"该死！
"威士忌酒杯砸向墙面的瞬间，琥珀色的酒液顺着《蒙娜丽莎》复制品的嘴角蜿蜒而下，在画作脸上添了道诡异的泪痕，也在昂贵的波斯地毯上晕开深色污渍。
收藏室的恒温系统轻声运作，玻璃柜里的木雕摆件却以惊人的速度堆积。
有栩栩如生的林间麋鹿，也有笨拙可爱的歪嘴青蛙，每一件都出自名家之手，却始终缺了那朵含苞待放的铃兰。
顾清晏握着刻刀的手青筋暴起，木屑纷飞间，第三十七个失败的作品滚落在地——那歪斜的花瓣连赝品都算不上。
他突然将所有工具扫落在地，昂贵的瑞士军刀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
管家端来的蓝山咖啡被他不耐烦地推到一边："去煮姜茶！
"滚烫的姜茶入口，他却将骨瓷杯狠狠摔碎在大理石地面："不是这个味道！
根本不是！
"碎片溅起的瞬间，他恍惚看见傅沉舟用粗陶碗盛着姜汤，指节擦过他指尖时的温度。
当私人侦探将牛皮纸袋放在他面前时，顾清晏正在修剪花房里的铃兰。
锋利的园艺剪刀划破指尖，血珠滴落在洁白的花瓣上，像极了月光下傅沉舟手帕上的暗红。
诊疗单照片上"渐冻症晚期"的诊断日期刺痛了他的眼睛，手机在掌心剧烈震动，他却感觉不到任何触感。
照片里傅沉舟站在驿站前，苍白的脸被阳光镀上金边，身旁是顾清晏遗落的铂金袖扣——原来那天男人追出来，不是为了归还，而是想亲自交到他手里。
照片边角还附着张模糊的纸条，潦草字迹写着："等雨停了，再来取？
"暴雨再次倾盆，顾清晏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城市的霓虹在雨幕中扭曲成破碎的光斑。
玻璃倒影里，他抓起车钥匙冲向车库，衬衫第二颗纽扣歪斜，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活像个失魂落魄的逃兵。
电梯镜面映出他发红的眼眶，指尖抚过地图上被红笔反复标记的驿站位置，突然笑出声，笑声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雨滴敲打车顶的声音越来越急，他却在轰鸣声中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原来有些思念早己深入骨髓，而这场追逐，早在他转身离开驿站的那一刻，就注定无路可退。
深夜的驿站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寂寥，傅沉舟倚着门框咳嗽，掌心的铃兰木雕己经被摩挲得发亮。
远处车灯刺破雨幕的瞬间，他慌忙将咳出血的手帕藏进袖口，指腹无意识抚过木雕的纹路。
潮湿的空气里，隐约传来汽车急刹的声响，而这场等待，早己在顾清晏的后视镜里，种下了燎原的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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