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辰蜷缩在虚行舟货箱的阴影里，金属舱壁散发着冰冷的触感。
影子替他伪造的身份是某个偏远碎环带的小商人，勉强够资格搭上这艘前往梦语环的虚行商会商队。
西周弥漫着机油混合着某种香料的古怪气味，那是长途虚空航行特有的味道。
他不习惯这种拥挤，更不习惯周围投来的那些或好奇或麻木的打量。
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个，深入梦语环，调查虚蚀扩散与源根枯萎之间可能存在的联系。
突然，虚行舟猛地一震，刺耳的警报声响彻船舱。
“警告！
遭遇虚空风暴！
能量通道极不稳定！”
船体剧烈摇晃，失重感瞬间攫住了所有人。
惊呼声，哭喊声，还有货物碰撞的巨响混杂在一起。
透过舷窗，能看到外面原本稳定的能量通道变得扭曲狂暴，深紫色的虚空能量如同沸腾的开水。
“稳住！
抓住固定物！”
一个清亮的女声穿透混乱，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苏景辰看到一个穿着商队护卫制服的女子，身手矫健地在摇晃的甲板上移动，指挥着其他护卫。
她就是护卫队长，林月。
能量通道的波动越来越剧烈，虚行舟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片叶子，随时可能被撕碎。
船体边缘的防护力场开始闪烁不定。
不能再等了。
苏景辰悄悄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舱壁。
一丝微弱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能量从他体内流出，沿着船体结构蔓延，悄无声息地注入不稳定的虚空桥节点。
他必须小心控制，不能暴露太多。
那狂暴扭曲的能量通道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抚平，虽然依旧汹涌，但致命的撕裂感减弱了。
虚行舟的震动幅度开始减小。
警报声从急促变得平缓。
“警告解除，通道趋于稳定。”
船舱内响起一片劫后余生的喘息声。
林月锐利的视线扫过船舱，最终落在了角落里并不起眼的苏景辰身上。
她快步走了过来，靴子踏在金属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新来的。”
她的声音带着审视。
“刚才那一下，是你做的？”
苏景辰抬起头，脸上尽量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与惊魂未定。
“队长，你说什么？
我……我刚才吓得差点晕过去。”
林月没有移开视线，她的眼睛像鹰一样锐利。
“是吗？”
“这里的每个人都吓得不轻。”
“但虚空桥的稳定，发生得太巧合了。”
苏景辰心脏微微收紧。
“或许只是风暴自己过去了，我们运气好。”
“运气？”
林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淡淡的嘲讽。
“在这片虚空中，没人只靠运气活。”
她没有继续追问，转身去处理后续事宜，但苏景辰能感觉到，那道审视的视线并未真正离开。
接下来的航程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苏景辰能感到林月若有若无的关注。
几天后，当虚行舟航行至一片虚空乱流区域时，新的危机降临了。
“警告！
侦测到高密度虚空生物能量反应！”
“大量虚生体正在接近！”
舷窗外，原本空寂的虚空出现了无数扭曲的阴影。
它们形态各异，有些像畸形的昆虫，有些则是无定型的能量团，散发着令人不安的虚蚀气息。
“开火！
启动所有防御炮塔！”
林月再次发出指令，护卫们迅速进入战斗位置。
能量光束划破虚空，击中那些虚生体，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但虚生体的数量太多了，它们悍不畏死地冲击着虚行舟的防护力场。
一只体型格外庞大的虚生体，如同腐烂的巨手，猛地拍在舷窗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防护力场剧烈波动，眼看就要破碎。
混乱中，一只漏网的，如同水蛭般的虚生体穿透了力场的薄弱点，无声无息地射向距离苏景辰最近的一个商人。
那个商人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根本来不及反应。
苏景辰几乎是本能地抬手。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抓住了那只虚生体，将它禁锢在半空中。
那虚生体疯狂扭动挣扎，发出尖锐的嘶鸣。
周围的混乱似乎在这一刻静止了。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愣住了。
苏景辰意识到自己暴露了。
他手指微动，那只虚生体瞬间化为齑粉，消散在空气中。
林月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她的眼神复杂难明。
她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看着，然后重新投入到指挥战斗中。
有了苏景辰刚才那一下的震慑，加上护卫们的奋力抵抗，虚生体的攻势逐渐被击退。
战斗结束后，林月再次找到了苏景辰。
这次她没有带其他护卫。
“跟我来。”
她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苏景辰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来到一个无人的储藏室。
林月关上门，转身面对他。
“你到底是谁？”
苏景辰没有回答。
林月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
“算了，你是谁不重要。”
“刚才，谢谢你。”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隐藏实力，但现在，我需要你的帮助。”
她的坦诚让苏景辰有些意外。
“我不会戳穿你。
我会保护你的身份。”
“作为交换，接下来的路，如果再遇到危险，希望你能出手。”
苏景辰看着她，试图从她眼中分辨真伪。
“为什么？”
“因为这艘船上，除了你，可能没人能应对更糟的情况了。”
林月的声音很轻。
“而且，我感觉你和我们，或许有共同的目标。”
苏景辰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林月似乎也不需要他立刻回答，转身离开了。
虚行舟继续航行，终于靠近了梦语环的边界。
远远望去，梦语环像一个巨大的，散发着柔和光芒的翡翠圆环，悬浮在虚空中。
环面上覆盖着广袤的，如同森林般的植物，散发出宁静的气息。
就在这时，几艘涂着环心议会徽记的巡逻艇高速接近，拦住了虚行舟。
“前方商队，停止前进！
接受例行检查！”
巡逻艇上传来冰冷的声音。
商队的气氛再次紧张起来。
环心议会的检查向来严苛。
就在巡逻艇靠近的瞬间，苏景辰怀中那枚虚凝石碎片突然微微发热，并且开始轻微地震动。
一股奇特的共鸣感从碎片上传来，似乎与远处的梦语环产生了某种联系。
这股波动很微弱，但站在他旁边的林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不动声色地看了苏景辰一眼。
巡逻队的检查过程漫长而仔细，最终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放行了商队。
虚行舟缓缓驶入梦语环的大气层。
当晚，林月再次找到苏景辰。
“那块虚凝石碎片…它在和梦语环共鸣。”
她的语气十分肯定。
苏景辰看着她，决定不再完全隐瞒。
“它对源根的能量有反应。”
林月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果然。”
她沉默片刻，似乎下定了决心。
“苏景辰，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
“我曾经是虚渊教团的人。”
这个信息让苏景辰瞳孔微缩。
“我以护卫队长的身份潜伏在商会，是为了教团的任务。”
“但后来，我看到了他们为了所谓‘融合’所做的一切…看到了那些牺牲和疯狂。”
“我看到了虚蚀的真相，它并非‘恩赐’，而是毁灭。”
林月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也带着一种决绝。
“环心议会固步自封，虚渊教团疯狂毁灭。
这个世界需要不同的答案。”
“虚蚀的扩散速度越来越快，梦语环的源根也在出现问题，这绝非偶然。”
她看向苏景辰。
“我相信你来梦语环，不是为了做生意。”
“我们或许可以合作，一起调查清楚这一切背后的真相。”
苏景辰看着林月，她的眼神坦诚而坚定。
他能感觉到她话语中的重量。
“好。”
他简单地回答。
就在两人达成共识的瞬间，虚行舟内部再次响起急促的警报。
但这次不是来自外部威胁。
一个惊慌失措的声音从通讯器中传来。
“紧急通报！
梦语环根源林监测站报告！”
“本源树系统出现大规模未知枯萎现象！”
“枯萎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
林月和苏景辰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麻烦，来得比预想的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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