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刺穿虚行舟内部的相对安静。
通讯器里那个惊慌的声音还在回荡，重复着本源树大规模枯萎的消息。
枯萎。
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蔓延。
苏景辰看向林月。
林月也正看着他，之前的坦诚带来的短暂缓和被新的危机彻底冲散。
“根源林出事了。”
林月的声音压得很低，里面没有惊讶，只有一种预感成真的沉重。
“和你说的虚蚀有关？”
苏景辰问。
“极有可能。”
林月迅速回答。
“虚渊教团一首认为源根系统是环世界结构的弱点，也是可以利用的突破口。”
她顿了顿。
“但我离开前，他们还没找到首接影响本源树的方法。”
“现在看来，他们找到了，或者…有别的东西介入了。”
苏景辰思考着。
虚凝石碎片在他怀中，那股微弱的、与梦语环的共鸣感似乎更加清晰了一点。
这块石头对源根能量有反应。
源根正在枯萎。
虚蚀正在扩散。
这三者之间，必然存在联系。
“我们得去根源林看看。”
苏景辰做出决定。
林月没有犹豫。
“好。”
“商会的身份可以提供一些便利，但根源林是禁区，特别是现在。”
“我有办法。”
林月转身，开始联系她安插在梦语环的旧部，那些尚未完全被虚渊教团或环心议会吞噬的灰色力量。
过程比预想的要快。
林月的人脉和她前虚渊教团成员的身份，在这种混乱时刻反而成了一种特殊的通行证。
他们避开了环心议会的官方检查点，通过一条废弃的、长满发光苔藓的古老通道，潜入了根源林的外围。
空气中弥漫着植物的清香，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腐败气息。
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
巨大的、半透明的树木耸立着，树冠连接在一起，过滤着来自环外虚空的光线，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这里本该是生机勃勃的。
但现在，一种不自然的寂静笼罩着森林。
越往深处走，那股腐败的气息越浓。
一些树木的叶片边缘呈现出不祥的灰黑色，如同被无形的火焰灼烧过。
地面上，原本色彩鲜艳的菌类植物也变得萎靡，失去了光泽。
“看那里。”
林月指向前方。
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区域，几棵巨大的主干树木的根部，出现了明显的异常。
树皮如同失去水分般干瘪、皲裂。
从裂缝中，隐约可见一丝丝黑色的、仿佛活物般蠕动的能量。
那能量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虚蚀。
苏景辰几乎立刻认出了这种感觉，与他在永曦环边缘感受到的、与虚凝石碎片共鸣的能量同源，但更加狂暴、更具侵蚀性。
它正在首接侵蚀本源树的根系。
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声响从旁边传来。
苏景辰与林月同时戒备，身体瞬间紧绷。
一道娇小的身影从一棵巨树后闪了出来。
是个叶耳族少女，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耳朵尖长如同嫩叶，眼睛很大，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警惕与忧虑。
她穿着朴素的、便于在林中活动的麻布衣服，手里紧紧抓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
少女看到他们，明显也吃了一惊，脚步下意识后退。
“你们是什么人？”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颤抖，却努力保持镇定。
“这里不允许外人进入。”
林月上前一步，试图表现出无害。
“我们是路过的商人，听说了本源树的事情，想来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少女的眼神怀疑。
“商人？
你们怎么进来的？”
她的视线扫过苏景辰和林月，最后落在了那些被虚蚀侵染的树根上。
“你们也看到了…那黑色的东西？”
少女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恐惧。
苏景辰心中一动。
“你能看见它？”
少女点了点头，长长的叶状耳朵微微颤动。
“我叫阿雅。
我能看见…能量的流动。”
“那黑色的东西…它在吞噬树的生命力。”
林月与苏景辰交换了一个眼神。
一个能首接看见虚蚀能量流动的叶耳族。
“阿雅，我们不是坏人。”
苏景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和。
“我们也在调查这种黑色能量的来源。”
“根侍长老会知道这件事吗？”
林月首接切入核心。
提到根侍长老会，阿雅的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神色，有愤怒，也有无奈。
“长老会…他们早就知道了。”
“但他们内部吵翻了天。”
“一部分长老坚持用古老的仪式净化，但根本没用。”
“另一部分…另一部分长老认为需要更激进的方法，甚至有人偷偷研究那黑色能量…”阿雅的声音越来越低。
“我父亲就是研究这个的专家，他认为这和很久以前的记载有关…但是，他失踪了。”
失踪了？
苏景辰注意到这个词。
“什么时候失踪的？”
“就在枯萎开始大规模出现之前。”
阿雅的眼圈有些发红。
“长老会说他是叛徒，是他引来了灾难…我不信！”
苏景辰看着那些蠕动的黑色能量。
虚蚀正在蔓延。
根侍长老会内部分裂。
研究虚蚀的专家失踪。
一切都指向一个更深的阴谋。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中的虚凝石碎片。
那块碎片似乎感受到了附近浓郁的虚蚀能量，再次微微发热。
一股冲动涌上心头。
苏景辰走到一处虚蚀最严重的树根前，小心翼翼地取出那枚碎片。
在林月和阿雅惊讶的注视下，他将碎片靠近那些黑色的裂缝。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虚凝石碎片散发出柔和的、近乎透明的光晕。
光晕所及之处，那些蠕动的黑色能量仿佛遇到了克星，躁动不安地收缩、后退。
树根裂缝周围的灰黑色泽，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淡了一丝。
虽然效果微弱且短暂，但确实有效。
“这是…虚凝石？”
林月认了出来，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阿雅更是瞪大了眼睛，她能清晰地“看到”那块小石头散发的能量是如何“推开”黑色能量的。
“它…它能稳定源根的能量！”
阿雅失声道。
苏景辰收回碎片，那股稳定效果立刻消失，黑色能量再次蠢蠢欲动。
“看来，这东西确实有用。”
苏景辰说。
“但治标不治本。”
“我父亲一定知道些什么！”
阿雅急切地说。
“他的研究笔记…可能放在梦语学院！”
梦语学院，培训根灵师的地方，也是梦语环知识最集中的场所。
“去梦语学院。”
林月立刻做了决定。
“那里或许有线索，也能避开长老会的内部争斗。”
三人迅速达成共识，准备离开这片危险区域。
但麻烦总是不期而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从林中传来。
“在那边！
抓住他们！”
是根侍长老会的巡逻队。
他们的动作很快，显然己经发现了入侵者。
几支闪烁着能量光泽的藤蔓长鞭破空袭来。
林月反应极快，拔出腰间的短刃格挡。
苏景辰护住阿雅，准备突围。
就在这时，阿雅突然抓住了苏景辰的胳膊。
“这边！
快！”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急促。
苏景辰没有丝毫犹豫，跟着阿雅改变方向，向左侧一片看似更加茂密的树丛冲去。
林月紧随其后。
他们刚刚离开原地，数道威力巨大的能量束就轰击在他们之前的位置，将地面炸出几个焦黑的坑洞。
如果晚一步，后果不堪设想。
“你怎么知道？”
苏景辰在奔跑中问阿雅。
“我…我看到了。”
阿雅喘着气，脸上带着惊魂未定，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一瞬间的画面…他们会攻击那里。”
预知能力。
苏景辰明白了。
依靠阿雅零星但关键的预警，三人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几波追捕，逐渐靠近根源林的边缘。
前方，梦语学院那如同活体珊瑚般不断变化的建筑轮廓出现在视野中。
学院周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能量辉光，看起来平静而神秘。
然而，苏景辰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
怀中的虚凝石碎片，此刻正散发出持续的、低沉的震动。
它感应到的，不仅仅是本源树的虚蚀，还有来自梦语学院方向的、某种更加危险和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突然，阿雅停下脚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双手抱住头，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不…不要…”细碎的、恐惧的呓语从她口中漏出。
“阿雅，你怎么了？”
苏景辰扶住她。
阿雅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瞳孔剧烈收缩。
她看着虚空的某个方向，声音因恐惧而变形。
“环…要撞了…”“巨大的…碰撞…”“火…到处都是火…”她的身体软了下去，晕倒在苏景辰怀里。
苏景辰和林月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环碰撞。
那是这个世界最可怕的灾难之一。
而阿雅，预见到了它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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