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精神卫生中心的走廊比陆昭明想象的更冷。
空调出风口嗡嗡作响,喷出的白雾在地砖上凝结成细密的水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它比平时淡了些,边缘模糊,像被水洇开的墨迹。
“陆医生?”
声音从背后传来,轻柔却不容抗拒。
陆昭明转身,看见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站在诊室门口。
她约莫三十岁上下,黑发盘得一丝不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微微弯起,像两枚精致的月牙。
胸牌上写着:苏夜雨,精神科主任。
——正是铜钱指向的那个名字。
“请进。”
她侧身让开,袖口滑落时,陆昭明瞥见她手腕上缠着一条红绳,绳结处缀着一枚铜钱。
和他昨晚捡到的一模一样。
诊室的窗帘拉得很紧,唯一的光源是桌上的台灯。
苏夜雨翻开病历本,钢笔尖在纸上轻轻一点。
“幻视?
幻听?”
她问。
陆昭明没有立刻回答。
他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墙上——那里挂着一幅泛黄的老照片,像是民国时期的集体照。
十几个穿长衫或西装的男人站在一座古宅前,正中坐着个戴圆框眼镜的老者,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书。
照片右下角有一行褪色的小字:夜巡司·癸酉年立。
“陆医生?”
苏夜雨又唤了一声。
“我看见了不存在的东西。”
他收回视线,声音平静,“一具女尸在解剖台上坐起来说话,墙上出现血字,还有一个穿红嫁衣的女人。”
苏夜雨的笔尖顿了一下。
“你认为这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不。”
陆昭明首视她的眼睛,“我认为它们是真的。”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苏夜雨缓缓摘下眼镜,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黑卡,推到他面前。
卡面光滑如镜,没有任何文字或图案,只在边缘镶嵌着一道暗红色的细线,像是干涸的血迹。
“拿着。”
她说。
陆昭明没有动。
“这是什么?”
“你的入职通知书。”
诊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一个戴墨镜的高瘦男人倚在门框上,黑色风衣下露出半截缠着红绳的手腕。
他的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脖颈处隐约可见青紫色的血管,像某种冷血动物的纹路。
“楚江。”
苏夜雨头也不抬,“你迟到了。”
男人轻笑一声,摘下墨镜。
——他的左眼是全白的,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浑浊的乳色,像是蒙了一层雾。
“路上遇到点小麻烦。”
他晃了晃手里的档案袋,“林小雯的完整尸检报告,有趣的部分用红笔标出来了。”
档案袋被扔到桌上,几张照片滑了出来。
陆昭明的呼吸一滞。
照片里的林小雯穿着他在幻象中见过的那件红嫁衣,手腕上系着铜钱手链,但最诡异的是她的姿势——她跪在地上,双手捧着一面雕花铜镜,镜面反射出的却不是她的脸,而是一个盖着红盖头的女人。
“这是什么?”
他问。
楚江的白眼转动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古怪的笑。
“阴婚契约。”
他走到陆昭明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林小雯不是淹死的,她是被献祭的。”
苏夜雨从档案袋里抽出一张泛黄的旧报纸。
报纸日期是1927年10月12日,头版刊登着一则婚礼惨案:富商之女白氏新婚夜自缢,新郎胸插剪刀暴毙。
配图是一张模糊的黑白照片,新娘悬在房梁上,新郎倒在血泊中,而房间的梳妆台上,赫然摆着那面雕花铜镜。
“这面镜子叫‘往生镜’。”
苏夜雨轻声说,“传说能照出死者的前世,也能让活人看见阴间。”
陆昭明盯着照片,突然发现镜子里还有第三个人——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正站在新郎新娘之间,手里握着一把手术刀。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了起来。
“这是谁?”
楚江的白眼微微眯起:“夜巡司的第一任司长,也是往生镜的最后一个保管者。”
“他在干什么?”
“执行契约。”
苏夜雨突然按住陆昭明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
“你己经被标记了。”
她低声说,“从你碰到那枚铜钱开始,阴契就生效了。”
陆昭明猛地抽回手,发现自己的掌心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暗红色的纹路,像是一条缠绕的蛇,正缓缓向指尖蔓延。
“这是什么?”
“任务进度条。”
楚江咧嘴一笑,“恭喜你,正式成为夜巡司的‘阴契者’。”
黑卡突然震动起来。
陆昭明低头看去,原本空白的卡面上浮现出几行血红色的字:任务更新:前往西巷古董市场剩余时间:23:59:59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第一滴雨砸在玻璃上时,楚江的白眼转向陆昭明,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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