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笔尖在素描纸上沙沙游走,林心杨的手腕悬停在离纸面三厘米的高度。
这个姿势他保持了二十年——即便前世最后五年都在写字楼里做PPT,肌肉记忆却如同刻在骨血里的年轮。
"同学们注意明暗交界线的处理。
"李岩老师的声音穿过石膏像阵列,林心杨的笔尖在阿格里巴雕像的眼窝处轻轻一抹,碳粉在褶皱间洇开深浅不一的灰。
画室穹顶的斜阳正巧移动了十五度,他本能地侧身挡住刺眼的光线,这个动作让前排的苏晚晴忽然回头。
少女马尾辫扫过画板边缘时,林心杨的铅笔在纸面划出突兀的首线。
他盯着对方耳后淡青的血管怔忡两秒,突然意识到这是2021年9月6日下午三点十七分,距离父亲摔碎他所有画具还有七百三十天。
"这位同学,你的透视有问题。
"李岩的阴影笼罩下来时,林心杨正用橡皮擦修改画纸右下角的日期。
美术老师的手指突然僵在半空——画面上深陷的眼窝里藏着梵高星空般的旋涡,本该坚硬的石膏像竟呈现出流动的质感。
整个画室陷入奇异的寂静,只有松节油在调色板上蒸发的声音。
林心杨嗅到熟悉的焦虑在脊背上蔓延,就像前世每次方案汇报前胃部抽搐的感觉。
他迅速用拇指抹糊了那抹危险的灵动,故作笨拙地在雕像下巴处涂出大块阴影。
"老师,我总掌握不好块面转折。
"他仰起头,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忐忑。
李岩的目光在画纸和少年汗湿的鬓角间来回逡巡,最终停在画板夹层露出的半截速写本上——那里有张未完成的钢厂写生,烟囱的透视精准得不像高一新生。
黄昏时分,林心杨躲在器材室后的梧桐树下数蚂蚁。
重生第三天,他己经犯下两个致命错误:不该在课堂习作里泄露三十岁审美,更不该忘记2021年的苏晚晴还不认识他。
那个总在画室通宵的学姐此刻应该正在为清华美院的保送资格拼命,而不是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一个高一新生。
夜幕降临时,天光画室的玻璃穹顶变成巨大的月亮。
林心杨摸黑钻进北侧第三间画室,这里存放着历年优秀作业。
当他掀开防尘布准备临摹往届金奖作品时,忽然听见颜料刮刀刮过亚麻布的沙沙声。
月光像银箔铺在画布上,苏晚晴正在用钛白颜料覆盖一幅未完成的油画。
林心杨看见画布左下角签着"2020.12.25",那是她母亲去世的日子。
前世他在毕业展上见过这幅画的完成版——燃烧的康乃馨从黑白病房里破茧而出,此刻却只剩下大块苍白的色块。
"学姐在害怕什么?
"话出口的瞬间他就后悔了。
苏晚晴的刮刀悬停在画布上方,松节油混合着泪水的气味在空气中凝结。
林心杨抓起地上的碳条,在对方惊愕的目光中开始在空白墙面涂抹。
他画的是十年后的苏晚晴——站在卢浮宫临摹厅的女人,笔尖流淌着塞纳河的光。
碳条突然断裂的刹那,月光恰好偏移三十度,未完成的速写与现实的侧影在墙面上完美重叠。
"你..."苏晚晴的声音带着某种瓷器将裂未裂的震颤,林心杨己经抓起书包落荒而逃。
夜风灌进校服领口时,他摸到口袋里母亲偷偷塞进的《芥子园画谱》,封面上还残留着中药房特有的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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