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章 纸人借寿(上)陈青河蹲在杂货铺门口的青石台阶上,捧着一碗酸辣粉嗦得吸溜作响。
六月的晨雾还没散尽,老城区灰扑扑的瓦檐上挂着露水,卖豆浆的刘叔蹬着三轮从他跟前经过,车筐里摞着的蒸笼冒出袅袅热气。
“小陈师傅,早啊!”
“刘叔,来根油条。”
他摸出两个钢镚递过去,手指蹭到对方掌心时突然一顿——刘叔的虎口处凝着一团黑气,形如婴孩蜷缩。
“这两天…家里有小孩哭?”
陈青河状似无意地问。
刘叔脸色唰地白了:“您、您咋知道?
我媳妇刚怀上,这几天老梦到个穿红肚兜的娃娃扒床沿……”“把门口那对石狮子挪到西墙角,记得用朱砂点眼睛。”
陈青河嗦完最后一口粉,汤碗往门槛底下一搁,“不收钱,下回多给根油条就行。”
刘叔千恩万谢地走了。
陈青河撩起洗得发白的道袍下摆擦了擦手,转身推开“南山杂货铺”的雕花木门。
货架上堆着积灰的香烛元宝,墙角那台二手冰箱嗡嗡作响,冷藏室里冻着半碗黑狗血。
铜铃突然急响。
隔壁棺材铺的赵阿婆踉跄着冲进来,枯树皮似的手拍在玻璃柜台上,震得算盘珠子噼里啪啦乱跳。
“小陈师傅,救救我孙女!”
一张泛黄的照片推到他眼前。
十五六岁的少女扎着马尾辫,站在市一中的光荣榜前笑得灿烂,左手腕系着的红绳却让陈青河瞳孔骤缩——三股绞线,逆时针打结,尾端坠着枚生锈的铜钱。
九阴扣。
湘西赶尸人封尸气的独门手法,活人戴这个,等于把三魂七魄拴成死结。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周三!
小雨放学回来就发烧,嘴里尽说胡话…”赵阿婆抹着眼泪,“医院查不出毛病,昨儿半夜我起夜,听见她屋里有人唱戏……”陈青河指尖抚过照片边缘。
小雨的倒影在光荣榜玻璃框上扭曲成细长一条,脖颈处多了一圈青紫掐痕。
“今晚子时,我过去看看。”
---旧风扇在床头吱呀转着,小雨蜷缩在薄被里,床头柜上的退烧药拆了封,胶囊散落一地。
陈青河蹲下身,罗盘指针在床底剧烈震颤。
“赵阿婆,搭把手。”
老式木床被推开半尺,灰尘簌簌落下。
陈青河举着手电筒往缝隙里照,光束扫过某个物体时突然定住——惨白的纸人贴着地板,脸上涂着夸张的腮红,胸口用朱砂写着生辰八字。
七根银针分别钉在西肢、咽喉、心口与丹田,针尾缀着染黑的糯米。
“借寿局。”
陈青河冷笑,“还是改良版的。”
寻常借寿是用至亲血脉做媒介,这个纸人写的却是“李茂才,生于庚申年癸未月戊寅日”——按干支推算,此人要是活着,该有一百二十岁了。
更诡异的是纸人后脑勺贴着一张泛黄的照片。
民国装扮的男女站在“春风戏院”招牌下,男人长衫礼帽,女人旗袍卷发,两人中间的空位明显被撕去一块。
“小陈师傅,这、这是啥?”
赵阿婆声音发颤。
“您先出去。”
陈青河摸出手机,“对了,最近有人送过小雨礼物吗?
特别是红色物件。”
“她同桌送过一条手链…哎呀!”
赵阿婆突然拍大腿,“上周二有个穿灰西装的男人来买纸钱,硬塞给小雨一包麦芽糖!”
窗外忽然刮起大风。
纸人无风自动,银针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陈青河抄起冰箱里冻着的黑狗血泼过去,纸人“滋啦”冒起白烟,裂缝中竟渗出暗红液体。
是血。
陈青河点燃符纸按在血泊上,火苗腾起三尺高,烟雾凝成一张扭曲的人脸。
“下一个…轮到你了…”沙哑的嗓音在房间炸响,小雨突然首挺挺坐起来,眼眶里只剩眼白。
“天地自然,秽气分散!”
陈青河咬破指尖在掌心画雷纹,一掌拍向小雨眉心。
少女喉间发出非人的尖啸,腕上红绳应声崩断,铜钱滚落床底。
一切归于寂静。
小雨瘫软在床上,呼吸逐渐平稳。
陈青河捡起铜钱,背面铭文被摩挲得模糊不清,依稀能辨出“通宝”二字。
不是清朝的制钱,是更古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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