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中的第一块指甲,是父亲用烧红的铁钳拔下来的。
那一年我七岁,黑水镇的雪下得淹了门框。
父亲把我按在祖宅的供桌上,背后是灰仙的牌位——一块爬满鼠尿苔的木牌,刻着“指甲为契,灰骨同寿”八个字。
供桌上的铜烛台扎进我的腰,烛泪滴在皮肤上,烫出一串水泡。
“秋红,灰仙要收指甲了。”
父亲的瞳孔在烛火下泛着诡异的红,他左手缠着浸血的绷带,食指缺了一截,断口处露出森白的骨茬,“别怨爹,林家的女人……都得过这一关。”
钳子夹住我左手小指的瞬间,皮肉“滋啦”一声响,焦糊味混着鼠毛燃烧的腥臭钻进鼻腔。
我疼得浑身抽搐,却看见供桌下的阴影里蹲着个穿红袄的小女孩——她膝盖以下空荡荡的,脚踝处缠着几十条扭动的老鼠尾巴。
“姐姐,地窖三层……”她的声音像是鼠类磨牙的碎响。
父亲突然暴喝一声,抄起烛台砸向供桌下方。
鼠群尖叫着四散奔逃,烛火照亮他鲜血淋漓的右手:五指指甲全被掀翻,伤口里嵌着黑灰色的渣滓,像是烧尽的香灰混着碾碎的鼠骨。
二十四岁生日那晚,纽约暴雨淹了地铁。
我缩在公寓浴室里啃指甲——左手小指光秃发皱,是十七年前那场“仪式”留下的疤。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陌生号码发来一张泛黄的老照片:父亲跪在祖宅地窖口,双手被鼠群啃成白骨,脸上的肉像融化的蜡一样耷拉着。
照片背面有一行字,墨迹被血渍晕染成紫黑色:“林家女人的债,该还了。”
快递就是这时候送到的。
油纸包裹渗出黄褐色的尸水,在木地板上洇出一片鼠爪形的污渍。
撕开胶带时,一团灰扑扑的东西滑出来——是件鼠皮缝制的嫁衣,袖口缀满人类指甲,领口处别着枚生锈的银簪子。
我认得那簪子,母亲下葬时,姑姑把它插进了棺木缝隙。
“叮”的一声,簪子落地。
镜中的倒影突然扭曲,穿红袄的小女孩趴在我背上,腐烂的指尖戳向我后颈:“姐姐,爹在等你呢……”花洒喷出的冷水击碎幻象,但左手小指传来钻心的痒。
我颤抖着抬起手——原本光秃的指端竟冒出一截黑色指甲,甲面布满蜂窝状孔洞,孔洞里不断渗出煤渣般的灰末。
黑水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