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整阅读残阳已落》

残阳已落第 五 章 转院的事黄了在线免费阅读

方石回头一看，原来是燕子领着小毛正站在身后。

燕子身上背着个竹篓，里面放着些药材，小毛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是空的。

“你们这是？”方石看着燕子问道。

“我领着弟弟到山上去采草药了，刚回来。”说着她把背篓往上托了托。

“方叔叔，你们去我家吧？”燕子看着方石说道。

“我们刚从你家出来。”陈安忆回答。听完他的话，燕子没再说什么，而是低下了头。

“燕子，今年该高考了吧？”方石又问。她点点头。“好好学，争取考个好的大学。”听完方石的话，她的眼里含起了泪花。

“孩子，你怎么了？”看到燕子的变化，方石赶紧问道。可她没回答，而是转身到一边去了。

“方叔叔，我也想去北京上学。”小毛突然说道。

“好啊，有志气！”陈安忆摸着他的头说。

“北京好吗？”孩子又问。

“好啊，那是首都，谁都想去的。”

“太好了，我大了也考到北京去。”孩子握着拳头说。“告诉你个秘密。”小毛把方石拉到一边悄悄地说道。“我姐不想上学了，她不让我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什么？不上学了，为什么？”小毛的话让方石一惊，以为听错了。他把头转向一旁的燕子，刚要问她为什么，这时燕子冲着弟弟吼道:“小毛，不许胡说！”

“孩子，难道小毛说得是真的？”方石走上前一把握住燕子的手问道。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燕子的眼泪唰得一下子掉了下来。

“孩子，你成绩那么好，不上学那是太可惜了。你知道吗？你爸多次当着大家的面夸你，说你聪明伶俐，学习成绩又好又听话，还把你得奖的照片拿给我们看，大伙看了也替你高兴。孩子，你有这么好的条件，怎能说不上学呢？”

“我，我……”燕子没把话说完就嘤嘤哭了起来。望着伤心不已的她方石也难过的低下了头。

“孩子，坚持住。天下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振作起来，一定会好起来的。” 陈安忆也安慰道。

小毛靠在陈安忆的身上手里摆弄着他脖子上的平安符。

“陈叔叔，这是什么？”

“平安符！”

“平安符是干什么的？”

“就是保佑人平安的啊！”

“我能戴戴吗？”

“行啊！”陈安忆说着摘下来给孩子戴上。

这个平安符已跟了陈安忆多年，是他爷爷当年送给奶奶的定情信物，奶奶视若珍宝，一直带在身边，直到去世前才把它传给他。

“它也能保佑我爹吗？”孩子忽闪着一双大眼睛又问。陈安忆点点头。

“太好了。要是我能有一个这样的平安符该多好，那样就可以天天戴着它来保佑我爹了。”孩子说着，眼睛里透露出渴望的目光。

“那叔叔就把它送给你了。”

“太好了。我有平安符喽，我有平安符喽。”孩子高兴地跳起来，还一边跳一边在陈安忆脸上亲。

“你这孩子怎么这样不懂事，那是叔叔的东西能随便要吗？”燕子伸手把平安符摘了下来，随后还给了陈安忆。见平安符被姐姐夺下，小毛哇得一声大哭起来，还边哭边不停地捶打她。

“姐姐坏，姐姐坏。姐姐拿我的平安符，姐姐拿我的平安符。”见小毛哭闹不止，陈安忆又把平安符从燕子手里接过来重新给他戴上。

“小毛不哭，叔叔把它送给你了。”小毛停止了哭声。

“陈叔叔，不能这样惯他，那样会毁了他的。”燕子又把平安符摘了下来递到陈安忆手里，然后领着弟弟走了。走了几步，还不时地回头向两人挥手。望着姐弟俩远去的背影，方石的眼睛湿润了。

黄丙奎转院的事未能如愿进行。方石的姑姑给出了一个让大伙不愿看到的结论。

鉴于病人的情况已趋于稳定，没转院的必要，即使去了北京，也不会有什么起色。这个结论无疑给大家泼了一盆冷水。看来，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

这天，方石和陈安忆并肩走着，他的心情很沉重，有些话在心里已憋很久却一直没开口，不是他不想说，而是实在说不出口。

两人来到桥下，方石找一块石头坐下来，然后掏出一支烟点上，猛地吸了一口。

“安忆，有件事必须得给你说。”

“什么事？”

“我要调走了，调令很快就到。”

听到他这样一说，陈安忆很吃惊，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你要调走，去哪儿？”

“回天津，手续已经办完，调令一到就走。”

“为什么要调走？”陈安忆希望他能给自己一个调走的理由。

“我妈身体不好，她让我回去，我不能让她失望。”方石说着低下了头。

方石的话，陈安忆能理解，在异地工作了好多年，是该回去孝顺父母了，毕竟那儿才是家。

“走吧，照顾老人也是应该的。祝贺你。只是你这一走，不知我们何时才能再见面。”说实在的，陈安忆不舍得方石走，两人在一起共事多年，情同手足，有着很深的感情，但是不走，对家庭也是一种伤害，作为朋友，他希望方石能有个安稳的家。

“什么时候走？到时候我送你。”

“很快，可能就这几天吧。”

“走吧，回家尽孝也是作儿女的责任。”

“安忆，你能帮我个忙吗？”

“什么事？你说吧。”

“这是五万块钱，麻烦你把它交给燕子。记住，千万不能告诉她这钱是我送的。我要走了，没什么可送的，这点钱就算是帮她上大学的学费吧。燕子是个好孩子，我不能看着她失学。我走后，希望大伙能经常去看看黄丙奎，多帮帮杏花嫂子，这样也不枉我们兄弟一场。”方石越说心情越沉重，他低下头，眼里含起了泪花。

“段上的处理通报我看了，对你的处理也太重了。你何不去通融一下，带着个处分走可不好。”

段上已对黄丙奎的事故下了通报，认为是方石管理不严，作业控制不到位，存在严重漏洞，给了他一个记大过的处分。大伙也认为单位处理的太重，责任不能全在他，本来事故就带有一定的偶然性。

对这样的处理，方石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是多次对大伙说：“这个处分算什么。比起黄丙奎受到的伤害简直不值一提。假如有可能，我宁愿躺在床上的是我，而不是他。”

燕子考上大学的消息像风一样吹进了工区，大伙都替她高兴，毕竟她没让人失望。

这天，大伙聚在一起谈论着此事。“对燕子考上大学这件事咱们不能光说不练，得来点实际的。”王山虎扭动着肥胖的身体跟大伙说。

“我同意山虎的观点，得来点实际的。”王炜炜也接着说。“现在，黄丙奎家里最缺的就是钱，如果没钱，燕子这学也上不成。我建议，大伙都献献爱心，出点学费，多少不限。我先出五百！”说着他从兜里掏出五张百元大钞放在了桌上。

“我也出五百。”又有人出了五百，很快，桌子上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钞票。方石坐在桌前一言不发，眼睛紧紧盯着窗外，像有什么心事。

自从黄丙奎出事以来，方石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他原先是一个活泼开朗的人，成天乐呵呵的，自从出了事，像是换了个人，不大说话，经常一个人独处。

“方石，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陈安忆看着他问道。

“没什么。”方石回答。

“这几天我看你心事重重，是不是有心事？不妨说出来让大家想想办法。”

“不用，安忆，你能陪我再去趟医院吗？我想看看黄丙奎。”

“现在吗？”

“对，现在！”

两人来到医院，还没进病房就看到一辆车停在了楼前，杏花和娟子正不停地忙碌着，头上早已布满了汗珠。

“大嫂，您这是？”方石上前问道。见有人问话，杏花赶紧抬头看了看。

“嗷，是你们。”

“你们这是？”陈安忆也不解地问。

“不住了，回家！”

“回家？可黄哥的病？”方石又问道。

“嗨，都这样了，好是好不了了。与其在这儿耗着，还不如回家。医生说了，像他这种情况回家静养也行。再说了，家里也离不开我啊。公公常年卧床，得有人照顾，虽说有燕子和小毛，可她俩也都是孩子，不回家我也不放心，还是回去吧，省得两头都揪着心。”杏花说着眼里含起了泪花。

“姐，都啥时候了，装东西要紧，不然天黑前就赶不回去了。”车上一中年男子对着她大声喊道。

“你看，光顾着说话把正事给忘了。”听完男人的话，杏花又低下头忙碌起来。望着杏花，方石忽然感到她变得高大起来，需仰视才见。没想到，她这个柔弱的家庭妇女竟会做出如此伟大的决定，他本以为，鉴于黄丙奎的情况，她们会赖在医院不会走的，然而，事情却恰恰相反，她们不仅没有强住，而且还主动出院，这令他始料未及。

“方叔叔、陈叔叔你们来了。”就在装东西的空档，娟子抬头看了两人一眼。

“真的不住了？”方石看着她问道。娟子点点头。

“爸都这样了，再住下去也没什么意义，还不如回去！”从娟子的语气中两人感受到一种淡淡的无奈。

“可你爸的病？”

“医生说了，爸的病好是好不了了，回去慢慢调理吧。方叔叔，燕子考上大学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方石点点头。

“还是燕子这丫头有福啊，能考上这么好的大学。”看得出她对妹妹考上这么好的大学很是羡慕。

“燕子的事你们也知道了？”杏花抬头看了看方石又问道。

“嫂子，祝贺你啊，娟子和燕子都这么优秀，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有啥可祝贺的，这也许就是孩子们的命。燕子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很少让人操心，倒是娟子这丫头没少让我费心。”

“妈，你说啥呢！”见妈在数落自己娟子赶紧回应道。

“你这丫头，一听妈说你就不高兴，这有啥可丢人的，你是不是？”杏花说着微微一笑。

“姐，都几点了还说。装东西要紧!”中年男人有些着急，催促道。听完他的话，杏花又低下头忙碌起来。中年男子从车上下来冲着方石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就在这时，有个护士推着一张病床从楼里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个医生。见有他们出来，娟子赶紧跑过去。方石和陈安忆也跟了过去。床上躺着的正是黄丙奎。只见他脸色红润，神态安详，像个睡美人。望着他，方石很是愧疚，就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害得他变成了这样。

中年男子也从车上下来一起把黄丙奎抬到车上，随后钻进了驾驶室，接着杏花和娟子也坐了进去，两人刚坐下，男子就发动了汽车。

“记得给病人按时吃药。”医生对着车上喊道。

“放心吧，我记着了。”杏花回答道。汽车缓缓地起动了，这时杏花又摇开车窗对着方石大声喊道：“大兄弟，我们走了，有空来我家玩！”望着远去的汽车，方石叹了口气。

“方叔叔、陈叔叔，我们走了，我替爸谢谢你们。”娟子也伸出头对着两人喊道。汽车前进了几十米，娟子又喊了一声：“方叔叔，放心吧，我会好好工作的。”

在回去的路上，方石的脸色很难看，没想到，这次来竟然是给黄丙奎送行的。他低着头，脑海中不时地闪现出杏花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在来的路上他还曾想，杏花能否接受丈夫成为植物人这个事实，这打击也太大了。但是，当看到杏花那平静的样子时，心一下子被镇住了，他没想到，一个朴实的农村妇女竟然有如此的大的承受力，面对这样的苦难，竟是如此的平静。

“没想到我们这次来是给黄丙奎送行的。”陈安忆轻轻地说了句。

“也许我们就不该来。”方石突然回应道。听着方石的话，陈安忆一脸茫然，然后问道：“为什么？”

“没什么！”方石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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