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廉价泡面和绝望混合的馊味儿,阳光费劲地挤过窗帘缝隙,给满地狼藉镀上一层讽刺的金边。
那些红的、白的催债信,像雪花一样堆在门口、茶几上,甚至有几封不甘寂寞地飘到了我那张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
呵,苏晚,曾经的苏家大小姐,如今不过是个被债务追着跑的丧家之犬。
家族企业破产的戏码,老套,却精准地砸在了我头上。
从云端跌落泥潭,也就是几个月的事儿。
每天叫醒我的不是梦想,而是银行的催款电话和房东的最后通牒。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差点把那扇摇摇欲坠的破门板给震下来。
我趿拉着拖鞋,没好气地吼了声:“谁啊?
催命也等我喘口气行不行!”
门外传来林夏那特有的,咋咋呼呼的声音:“催命?
我这是给你送钱来了!
快开门,苏大小姐!”
我愣了愣,拉开门。
林夏,我那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穿着一身亮眼的复古连衣裙,手里还拎着个精致的蛋糕盒子,与我这狗窝般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开着一家小有名气的古董店,日子过得比我滋润多了。
她一进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捂住了嘴,随即夸张地捏着鼻子:“我的天,苏晚,你这是……打算在这儿发酵成古董吗?”
我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地瘫回沙发上,随手扒拉开几封信:“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看见没,这都是我的‘粉丝’来信,热情得很。”
林夏没接我的茬,反而收起了嬉皮笑脸,表情变得有些古怪,甚至带着点……同情?
她在我对面坐下,小心翼翼地把蛋糕放在唯一还算干净的角落,然后清了清嗓子。
“晚晚,我接下来要说的事,你……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她那语气,郑重得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会是哪个债主找到她那儿去了吧?
“说吧,我现在心脏强大得很,就算天塌下来……”“你那个未婚夫,死了。”
林夏打断我,语速飞快,像怕我反应过来似的。
空气瞬间凝固了。
未婚夫?
哪个未婚夫?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只在商业联姻的订婚宴上见过几面的男人,叫什么来着?
好像姓……陆?
还是李?
记不清了,反正就是个模糊的影子,一个为了家族利益捆绑在一起的符号。
我们之间,连塑料情谊都算不上。
“死了?”
我消化了一下这个信息,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哦,知道了。
意外?
还是……?”
林夏瞪大了眼睛,似乎对我这过于冷静的反应感到不可思议:“意外!
据说是登山的时候失足坠崖了。
重点不是这个!”
她身体前倾,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重点是,他留下了一大笔遗产,天文数字!
而且……你是他唯一的指定继承人!”
“哈?”
我怀疑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林夏,你没发烧吧?
他给我留遗产?
凭什么?
我们连话都没说过几句。”
这简首比天上掉馅饼还离谱,更像是个恶作剧,或者……陷阱。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啊!
但律师函都寄到我家去了,指名道姓是给你的。
喏,复印件我带来了。”
林夏从她那个价值不菲的包包里掏出一叠文件,推到我面前,“晚晚,你自己看。
这笔钱,足够你还清所有债务,买下十个你现在住的这种破公寓,还能舒舒服服过下半辈子!”
我的目光落在文件上,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长串令人眩晕的数字,后面跟着好多个零。
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像擂鼓一样。
钱!
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
那些该死的债务,像一条条毒蛇,日夜缠绕着我,几乎要将我勒死。
可是……一个几乎算是陌生人的巨额馈赠?
这太不合常理了。
我皱紧眉头,本能地抗拒:“不行,这钱我不能要。
太奇怪了,这里面肯定有鬼。”
我仿佛己经能闻到阴谋的味道,比这屋子里的馊味儿还浓烈。
“有鬼?
有钱赚就行了,管他有没有鬼!”
林夏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桌子,“苏晚!
你清醒一点!
你现在什么状况?
那些追债的都快把你生吞活剥了!
有了这笔钱,你就能彻底翻身!
什么狗屁未婚夫,他人都死了,留下的钱你不花,难道便宜别人?”
她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扎进我心里。
是啊,我现在还有什么资格清高?
尊严?
那玩意儿在堆积如山的账单面前,一文不值。
我被逼到了悬崖边,而这笔遗产,就像是突然垂下来的一根救命稻草,哪怕明知道它可能不结实,甚至有毒。
我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抚上那份文件,冰凉的纸张触感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那串数字像是有魔力,诱惑着我沉沦。
“……我看看。”
最终,理智还是向现实低了头。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文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阅读。
遗嘱写得很官方,条条款款清晰明了。
财产清单更是惊人,房产、股票、基金、古董……那个我几乎没印象的男人,竟然富有到这种程度。
我的视线在密密麻麻的文字间逡巡,试图找出任何不妥之处。
林夏在一旁喋喋不休地描绘着拿到钱后的美好蓝图,但我却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我的注意力被其中一条不起眼的附加条款吸引了。
那条款写得极其晦涩,绕来绕去,大意是继承遗产的同时,也需要承担逝者生前的一些……“未尽事宜”?
什么叫未尽事宜?
语焉不详,透着一股子古怪。
我反复看了几遍,心里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这不像是一份简单的遗嘱,更像是一份……精心设计的合同?
或者说,一个包裹着糖衣的麻烦。
我的指尖停留在“未尽事宜”那几个字上,墨色的字迹仿佛活了过来,在我眼前扭曲、变形。
曾经被生活磨平的棱角,那些隐藏在吊儿郎当外表下的敏锐和警惕,在这一刻悄然苏醒。
这背后,绝对没那么简单。
我捏紧了那份文件,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林夏还在旁边兴奋地说着什么,但我己经决定了。
这笔钱,我要。
但这个所谓的“意外身亡”和这份透着诡异的遗嘱,我也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就在这时,我的指尖似乎触到了纸张下,一个极其细微的凸起,像是……夹了什么东西?
我下意识地想要翻开看看。
我屏住呼吸,指尖小心翼翼地挑起那层薄纸。
底下藏着一张小小的照片,泛黄的纸张,模糊的影像。
照片上是一个男人,逆着光,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他高大的身影和……手上戴着的一枚样式奇特的戒指。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涌上心头,像是某种被尘封的记忆碎片,在脑海深处隐隐作痛。
我努力想要看清他的脸,却怎么也看不清,就好像隔着一层迷雾,迷雾后藏着什么秘密,正窥视着我。
“叮咚——”刺耳的门铃声划破了房间里诡异的寂静,也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猛地抬起头,心跳骤然加快。
是谁?
在这个时候?
我走到门口,透过猫眼,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戴着黑色的帽子,帽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昏暗的楼道灯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一只蛰伏的野兽。
我的手不自觉地握紧了门把手,一种莫名的恐惧感从心底蔓延开来。
这个人……是谁?
他来干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请问……”我的声音有些颤抖。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嘴角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苏晚小姐,我们终于见面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却让我不寒而栗。
“你……你是谁?”
他微微一笑,递给我一张名片。
“顾临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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