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裹挟着冰碴子抽打在山崖上,我蜷缩在腐尸堆里,牙齿死死咬住半块结冰的馍。
血腥味混着尸臭首冲鼻腔,远处传来铁靴踏雪的吱嘎声。
"诛邪令有云——妖族余孽,杀无赦!
"三道玄青身影踏剑而来,领头的修士剑尖挑着一盏琉璃灯。
青光穿透暴雪,照亮母亲后背绽开的伤口。
她把我往尸堆深处又按了按,腐肉碎骨簌簌落在发间。
"阿砚,屏息。
"母亲的手指在我掌心飞快画符,冰蓝妖纹顺着血脉爬上她脖颈。
我死死抓住她染血的衣角,却被一捧雪糊住眼睛。
温热的血滴在脸上,我看到她唇形在说:活下去。
琉璃灯骤然爆亮,三道剑气破空而至。
母亲转身张开双臂,妖纹在风雪中燃成青焰。
"月魇族人,永不为奴!
"她厉啸着冲向剑光,腰间的兽骨铃铛碎成齑粉。
雪地上炸开一朵血昙花。
我喉间涌起腥甜,有什么在骨髓里沸腾。
指尖触到母亲碎裂的骨坠,冰凉的触感突然变得滚烫。
琉璃灯照过来的刹那,左眼像是被人捅进烧红的铁钎。
"在这里!
"修士的狞笑近在咫尺。
剧痛中我听到狼嚎。
不是一只,是成千上万头饿狼在颅骨里撕咬。
黑雾从七窍喷涌而出,在半空凝成三丈高的巨狼。
它眼中跃动着和我左眼一样的赤红,利爪挥过时带起鬼哭般的风声。
第一个修士的剑断了。
字面意义上的断——剑刃,握剑的手,连着半边身子一起被拍进山壁。
血还没溅到雪地上,第二个人的头颅己经打着旋儿飞向悬崖。
"幽冥血脉!
快用缚妖索!
"最后那个修士抖着手摸向腰间锦囊,黑狼却突然僵在半空。
我看到他掏出的青铜铃铛——和母亲那串一模一样。
黑狼发出痛苦的呜咽,化作雾气缩回我体内。
修士的剑光己到眼前,我却闻到淡淡的檀香。
白。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沈昭时的印象。
月白广袖拂过剑锋,他像一片雪落在染血的琉璃灯上。
我这才看清那灯芯竟是一截指骨,正在他鞋底碎成磷火。
"沧溟宗沈昭,奉命巡查永夜境裂隙。
"他的声音比山巅的雪还冷,剑鞘却轻轻压住修士颤抖的手腕,"阁下动用诛邪令,可有长老会手谕?
"修士脸色煞白:"此子身负幽冥血脉......""诛邪令第三十七条。
"沈昭的剑穗在风中纹丝不动,"凡未结丹者,不得判为邪魔。
"他忽然转头看向我,琥珀色的眸子映出我左眼妖异的红光。
我攥紧骨坠往后缩,腐尸的肋骨刺进掌心。
方才的狼嚎仍在耳膜震动,喉间腥甜越发浓重。
修士突然暴起,缚妖索如毒蛇缠上我的脖颈。
"小心!
"沈昭的剑比声音更快。
昭明剑出鞘的刹那,整片山崖亮如白昼。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剑光,像是把月光淬成了实体。
缚妖索寸寸断裂,修士踉跄后退,胸口绽开冰晶般的纹路。
"你竟敢......"他话未说完便化作冰雕,山风一吹就散了。
沈昭还剑入鞘时,我正趴在雪地里呕吐。
黑血中混着碎冰碴,左眼视线蒙着血雾。
他蹲下来时,我嗅到更清晰的檀香,混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苦味。
"能走吗?
"他递来的帕子绣着银纹,边角沾着几点墨渍。
我挥开他的手去扒尸堆。
母亲的白玉簪,父亲的铜烟杆,小妹的虎头鞋......全都找不到了。
只有半片骨坠陷在雪泥里,内侧的昙花纹在月光下泛着血光。
沈昭的剑鞘突然压住我手腕:"别碰!
"太迟了。
骨坠烙进掌心的瞬间,万千画面灌入脑海:青衫剑客将骨镜一分为五、九尾妖狐在烈火中哀鸣、还有......沈昭?
我看到他在暴雨中抱着具焦尸,腕上缠着染血的绷带。
"阿砚!
"母亲的声音炸响在耳畔,我猛地清醒。
沈昭正扣着我的脉门,指尖凝着霜气。
他眉头微蹙:"你看到了什么?
"山风卷着雪粒扑在脸上,我握紧骨坠摇头。
方才的画面里,沈昭的眼神像是要把天地都焚尽,和眼前这个冷若冰霜的仙君判若两人。
"能御气吗?
"他松开手,昭明剑悬浮在身侧。
我盯着剑柄上晃动的银穗,突然胃部抽搐。
黑雾不受控制地从指尖溢出,在雪地上聚成幼狼形状。
沈昭的瞳孔微微收缩,剑穗突然无风自动。
幼狼炸成黑雾的瞬间,他揽住我的腰踏上剑身。
这是我第一次御剑,却是在吐得昏天黑地中度过。
沈昭的广袖罩在我头顶,檀香盖住了血腥味。
意识模糊前,我听到他在风中低语:"锁情蛊怎么会在孩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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