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舟在沥青路面蒸腾的焦糊味中睁开眼。
暴雨冲刷着1999年的临江一中，紫藤花架在狂风里簌簌发抖。
他怔怔望着玻璃窗上蜿蜒的水痕，英语老师用粉笔敲黑板的哒哒声突然变得清晰。
"顾远舟！
"班主任王春梅的怒喝惊醒了整个高三（2）班。
他条件反射般站起，膝盖撞得铁质课桌哐当作响。
前桌女生马尾辫扫过泛黄的模拟卷，1998届高考真题几个铅字刺得他眼眶发疼。
粉笔头精准命中额头时，他摸到了温热的血。
"看看你的月考成绩！
数学98分连大专线都够不上！
"王春梅把试卷拍在讲台上，劣质扩音器发出尖锐啸叫，"还有三个月高考，你以为自己还是年级前十的天之骄子？
"教室里响起压抑的嗤笑。
顾远舟望着黑板右侧的日历——4月7日，父亲车祸前两周。
他狠狠掐住掌心，疼痛混着青柠味的风涌进鼻腔，这不是梦。
课桌里突然传来震动。
诺基亚8250幽蓝的屏幕在阴影中亮起，这款本该在2001年上市的机型让他瞳孔骤缩。
[顾先生，您父亲在工地摔伤了，速来市人民医院]短信来自陌生号码。
记忆如潮水倒灌。
前世就是这通消息让他错过物理竞赛，赶去医院时只看到浑身插满管子的父亲。
黑心工头卷款跑路，母亲为手术费借了高利贷，最终逼得她......"让开。
"清冷的女声在头顶响起。
沈清雪抱着作业本站在过道，蓝白校服衬得她脖颈如雪。
作为临江一中公认的冰山校花，她永远坐在教室东南角的VIP座位，那是用全科满分的成绩换来的特权。
顾远舟侧身时嗅到淡淡的橙花香。
前世他们唯一的交集是高考后那场火灾，沈清雪把他推出阅览室时，火焰己经吞没了她的裙角。
消防员说她在最后时刻还保持着递出准考证的姿势。
"你鞋带散了。
"沈清雪突然转身。
在她弯腰的瞬间，顾远舟看见她右手腕内侧的月牙形胎记，和火灾现场那个把他推向安全通道的神秘人一模一样。
冰凉的手指擦过他球鞋系带，少女垂落的发丝扫过他的校裤。
"谢谢。
"他声音沙哑。
暴雨在放学时转成细雨。
顾远舟攥着从课桌深处翻出的存折，上面歪歪扭扭写着873.6元。
这是前世他偷偷攒的竞赛奖金，原本打算给父亲买生日礼物。
校门口梧桐树下，沈清雪撑着一把透明雨伞。
她今天没坐私家车，帆布鞋边缘沾着泥点。
当顾远舟淋着雨走过时，伞面突然倾斜过来。
"教导处顺的。
"她把伞柄塞进他手里，睫毛上凝着细碎雨珠，"数学最后大题可以用拉格朗日乘数法，参考答案错了。
"顾远舟望着她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伞柄残留的温度灼烧掌心。
前世首到毕业他都不知道，这个总是年级第一的姑娘，为什么会在高考前夕独自留在即将起火的阅览室。
便利店霓虹灯在雨中晕开血色。
他买了最便宜的手机充值卡，按下记忆中那个华尔街操盘手的号码。
这个时间点，对方应该还在香港交易所当实习生。
"杨总，我是顾远舟。
"他对着公用电话说，"想跟您做笔交易——用三个月后的琼胶期货行情，换五十万现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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