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莲花灯在展柜里泛着幽光,林悦隔着玻璃凝视灯身上斑驳的纹路。
这是大楚王朝唯一留存至今的宫灯,据说能照见人心幽微。
当她指尖刚触到展柜边缘,青铜花瓣突然渗出暗红血渍,耳畔响起女子凄厉的呜咽。
"三公主?
三公主您醒醒......"剧痛从太阳穴炸开,林悦在檀香与血腥味交织中睁开眼。
褪色的茜纱帐外,穿着青布宫装的圆脸宫女正用湿帕子擦拭她额角。
铜镜里映出陌生的面容——苍白如纸的鹅蛋脸,眉间一点朱砂痣,嘴角残留着暗紫血痕。
"春桃?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时,潮水般的记忆汹涌而来。
不受宠的妃子诞下孱弱皇女,皇帝瞥见婴孩眉心血痣,当场拂袖而去。
十六年来,栖霞殿的朱漆剥落成灰白色,就像楚瑶身上永远不合身的旧宫装。
"您怎么敢装死吓唬奴婢?
"春桃突然扔了帕子,铜盆哐当砸在地上,"皇后娘娘赏的芙蓉酥还在食盒里,您要再不吃......"话音未落,殿门被狂风撞开,鎏金裙裾卷着霜雪刮进来。
楚玥的金缕鞋碾过满地碎瓷,护甲掐住林悦下巴:"本宫的好妹妹,听说你嫌糕点太甜?
"嬷嬷掀开朱漆食盒,五毒饼正渗出墨绿色糖浆。
林悦后背渗出冷汗。
原主最后记忆里,春桃笑着递来的桂花糕,正是这般泛着诡异的甜香。
这具身体残留的恐惧让她指尖发抖,但现代人的理智在疯狂运转——大楚《内廷起居注》记载,元和十七年冬,三公主突发急症暴毙。
"二姐今日的眉黛画歪了三分。
"她突然绽开笑容,在对方错愕时接着说:"听闻西戎进贡的螺子黛都送去凤仪宫了,姐姐若是不嫌,妹妹这里有上好的青雀头黛。
"楚玥护甲深深掐进她脖颈:"谁给你的胆子......""父皇昨日赞我抄的《女诫》字迹工整。
"林悦忍着窒息感摸向枕边书卷,果然摸到夹层里的翡翠耳坠——史书记载,二公主上月在御花园丢了这副耳坠。
当碧色流光晃过眼前,楚玥像被烫到般缩回手。
栖霞殿重归死寂时,林悦瘫坐在冰凉的地砖上。
春桃早不知去向,唯有腕间不知何时浮现的莲花印记,与博物馆里那盏青铜宫灯的花纹一模一样。
窗外飘起细雪,她裹着发硬的棉被蜷缩在榻上。
原主记忆里最温暖的画面,是生母云嫔教她调香的情景。
那日云鬓花颜的妇人将捣碎的茉莉混入蜂蜡,忽然有宫人闯进来高呼:"云嫔私通太医,即刻押入暴室!
""这香有问题。
"林悦突然坐首身体,从妆奁底层翻出半块香饼。
灰白色香块里掺着几缕猩红——是西域血枯藤,长期吸入会导致心肺衰竭。
难怪原主常年咳血,真正的杀机早己渗透在这栖霞殿每个角落。
她将香饼投入炭盆,火舌蹿起的瞬间,腕间莲花印记突然发烫。
恍惚间又看见那盏青铜宫灯在血泊中旋转,灯芯处隐约浮现篆体小字:"逆天改命者,必承因果之重。
""公主,该用晚膳了。
"春桃端着漆盘进来,白玉碗里的银耳羹泛着珍珠光泽。
林悦瞥见她袖口沾着的金粉——那是凤仪宫特供的螺钿漆盒才会掉落的粉末。
"放那儿吧。
"她状似无意地摆弄腰间玉佩,"方才内务府送来新炭,你取些给西偏殿的徐婕妤送去。
"待春桃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她迅速将银耳羹倒入花盆,枯萎的兰草瞬间发黑蜷曲。
更鼓声穿透风雪时,林悦裹着狐裘溜出寝殿。
凭着原主记忆摸到御药房后墙,却在转角撞见提着灯笼的颀长身影。
玄色大氅在风中猎猎作响,那人转身时,腰间螭纹玉珏撞出清响——是掌管皇城禁军的镇北侯萧逸。
"三公主夜半在此,莫不是要效仿云嫔旧事?
"他的声音比檐下冰棱更冷,灯笼映出半边凌厉的侧脸。
史书记载这位战神十八岁平定北疆,却在凯旋当日交还虎符,甘当皇宫守夜人。
"侯爷腰间玉珏的螭龙少了一目。
"林悦突然开口,在对方骤缩的瞳孔中继续说:"《周礼》有载,双目完好的螭龙佩唯天子近臣可佩,侯爷这块......"话未说完,寒光凛冽的剑锋己抵住咽喉。
萧逸眼底翻涌着杀意:"你从何处得知?
""侯爷不妨猜猜,当年北疆雪夜,给您送舆图的盲眼老妇,如今坟头青草几度荣枯?
"林悦强压着狂跳的心脏。
这是她穿越前刚破译的楚墓竹简秘闻,赌的就是这位战神心底未泯的良知。
剑尖微微颤抖,终究归入鞘中。
萧逸将灯笼塞进她手里,大氅扫过积雪:"丑时三刻会有禁军换防。
"走出数步又顿住:"三公主的朱砂痣,比上月更艳了些。
"林悦摸着眉心血痣怔在原地,腕间莲花突然灼痛。
她终于想起博物馆那盏青铜灯底座刻着的谶语——朱砂现,凤星起,九重宫阙血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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