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雨像断了线的琉璃珠,把金陵城浇得雾气朦胧。
林竹雨提着湿透的裙裾跃过水洼时,绣鞋尖的并蒂莲己染成墨色。
身后铁器破空声追得急,她反手甩出三枚铜钱,最末那枚正撞上飞来的梅花镖,在青石板上擦出几点火星。
“哥!”
她话音未落,林筏的重剑己扫开半幅雨帘。
玄铁剑身映着电光,隐约可见鳞甲般的暗纹,剑气激得三丈内雨珠倒悬。
五个黑衣人收势不及撞上剑风,蒙面巾霎时裂作飞絮。
“东南巷第三户石狮子!”
林竹雨软剑点地,借力腾空时甩出银索缠住飞檐。
林筏大笑声中重剑插地,震起满地青砖碎块,追兵的马蹄顿时乱作一团。
兄妹俩如双燕掠影,转眼消失在错综的巷陌间。
雨箭斜射青瓦,林竹雨踉跄跌进客栈时,发间银蝶步摇正巧坠在门槛。
温青一从账本间抬头,只见少女单薄肩头瑟瑟发抖,藕荷色衫子被雨浸得泛白,倒像枝被风雨打折的海棠。
“求掌柜收留一夜...”话未说完,门外又撞进个浑身湿透的黑衣青年。
林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剑鞘在青砖地上拖出长长水痕:“我这妹妹染了风寒,您行个方便?”
说话时指尖悄悄抵住妹妹后腰,林竹雨立刻闷咳两声,指尖掐红眼眶逼出泪光。
温青一忙掀开挡板,月白襕衫扫过青砖溅起水花。
他解下素绒披风递给少女,转身从陶罐舀出琥珀色姜茶。
火光跃动间,掌柜腕间佛珠碰着青瓷碗沿,发出清泠脆响。
檐下铜铃忽地急响,十数道黑影掠过窗纸。
林筏剑眉微挑,重剑却往墙角随意一靠:“掌柜的,这雨夜还有客来?”
话音未落,三枚柳叶镖破窗而入,林竹雨“啊呀”惊叫扑进温青一怀里,暗中抬袖甩出银针。
叮叮几声,飞镖堪堪钉在柜台上,与掌柜的算盘排成个“川”字。
“怕是山匪流窜。”
温青一轻拍少女颤抖的背脊,转身取下门闩,“客官莫怕,小店地界归长风镖局照应。”
他说得恳切,浑然不觉兄妹交换的眼神——方才那“山匪”掷镖手法,分明是唐门“三星望月”的绝技。
林竹雨捧着姜茶暖手,余光瞥见兄长正用剑鞘拨弄炭火。
重剑映着火光的刹那,她忽然抬脚轻踢剑柄。
林筏会意松手,剑身倒下时正巧压住从门缝渗入的迷烟筒。
温青一浑然不觉危险,还在絮絮说着:“西厢房刚换了棉褥,热水...”林筏斜倚着门框嚼草茎,重剑在阴影中泛着幽光。
二楼忽有瓦片轻响,林筏猛地揽过掌柜肩膀,故作亲热状大笑:“掌柜的真是菩萨心肠!”
顺势带着人转了个圈。
三枚透骨钉擦着温青一发髻掠过,钉在墙上组成个三角。
林竹雨趁机甩出软剑,剑光如银蛇吐信绞断房梁垂下的钩索。
林竹雨捧起姜茶暖手,绣鞋尖轻踢兄长剑柄。
重剑倒下时正压住门缝渗入的迷烟筒,剑穗流苏扫过温青一衣摆,勾出半缕檀香。
掌柜浑然不觉,还在絮絮说着:“被褥都是新晒的...”屋顶传来细碎脚步声,少女忽然娇声道:“这炭盆好生呛人。”
软剑如银蛇出洞,绞断梁间垂下的钩索。
林筏顺势泼了半碗茶,蒸汽腾起时,剑气己在雾中织就无形罗网。
待温青一擦净水渍,柜台突然落进块碎银。
“两间上房。”
林筏嚼着嘴里的草茎,“再劳烦掌柜明早帮舍妹买身干净衣裳。”
他随手拿起柜台上摆的布袋,顺手伪装成自己的钱袋,大摇大摆的抛着,抛钱袋的动作太大,撞得墙上灯影乱晃,却恰好打落梁间潜伏的第七个黑衣人。
林竹雨扶着楼梯回首时,正见掌柜俯身拾起银蝶步摇。
青年就着烛火擦拭金丝,温声道:“姑娘的簪子...”话音未落,窗外忽传来重物坠地声,似是有人跌进了后院马槽。
“夜雨路滑。”
林筏倚着栏杆轻笑,重剑在阴影中泛着幽光,“掌柜的也早些安歇。”
他们踩上楼梯的脚步声里,混着檐角铁索崩断的轻响,以及十丈外槐树枝头,某个黑衣人被剑气震落的闷哼。
温青一将步摇放在柜台最上层抽屉时,账本被穿堂风吹开新页。
狼毫笔尖悬在“乙未年西月初七”上方顿了顿,终究只记下:戌时三刻,收留避雨兄妹,房钱未付。
后院井台边,林筏剑尖正挑开黑衣人面巾。
月光照亮尸体嘴角溢出的黑血,林竹雨皱眉碾碎指尖药丸:“唐门的蚀骨散,倒是舍得下本钱,看来这下是真被全城通缉了。”
“好妹妹,我们成通缉犯了。”
林筏笑笑,“明日雨歇,怕是要换掌柜的井水了。”
甩净剑上血珠,忽听二楼传来吱呀推窗声。
兄妹对视一眼,重剑软剑同时归鞘,仿佛方才不过赏了场夜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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