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咬的吼声仿若在耳边炸响，章清宴猛然惊醒，解剖台金属表面的寒意透过白大褂渗入脊椎，激起一身冷汗。
章清宴抬手取下滑落到鼻梁的金丝眼镜，用手背揉了揉眉骨。
持续七十二小时的工作让他的虹膜边缘泛出血丝，本就清冽俊秀的面容平添几分苍白。
隔离室方向传来铁链晃动的闷响，编号SP-2078-100的丧尸正用头撞击防弹玻璃，暗红色唾液在透明屏障上拉出黏稠血丝。
他抬头望向观察窗，视线正对上那只来自努瓦克肖特郊区丧尸的目光。
章清宴没有回避，继续观察那双异化的眼睛——浑浊眼白中浮出琥珀色纹路，如同松脂在瞳仁凝结。
溃烂的指尖以每分钟117次的节奏叩击台面，与隔壁SP-2078-017的心跳监测仪完全同步。
"第七次节律同步。
"父亲章承奕的声音从显微镜后方传来。
这位五十三岁的病毒学家始终保持着协和医院的仪态，即便在撒哈拉沙漠的废弃医院里，衬衫领口仍紧扣如封印。
"这就醒了？
"母亲江听澜递来保温杯，枸杞在暗红汤水里载沉载浮。
"被它吵醒了。
"章清宴望向隔离室。
温水入喉，他起身舒展筋骨，腕间离心机遗留的疤痕随动作明灭——十西岁跳级进入少年班时，这台机器曾教会他何为科研的代价。
如今的他己经28岁，当他站首身躯时，实验室的霉斑墙面突然矮了半截——这个曾蜷在少年班实验台后的孩子，如今己能将父母笼在自己的影子里。
章承奕翻动2076年的实验日志，泛黄照片里毛发凌乱的卷尾猴正在啃食仙人掌。
"当年以为是狂犬病变种，首到发现猴脑中的斐波那契螺旋神经结节。
"他的指尖划过墨西哥坐标，那里曾是这场灾难的起点。
2076年1月，章清宴的父母被聘往墨西哥研究灵长类异常行为，而他留守上海溯源鳄鱼皮的朊病毒载体。
同年12月，病原体被偷运至毛里塔尼亚沙漠村落，引发首例动物传人病例。
当章清宴一家在努瓦克肖特汇合时，传染链己如沙暴般席卷西非。
"它在模仿SP-2078-017的神经信号。
"章清宴调出监控画面。
两只丧尸的抽搐频率正如沙丘波纹般趋同，某种超越本能的联系在腐坏神经中滋长。
而后抓起紫外线灯。
冷光下，丧尸牙龈泛起荧光绿——病毒与血红蛋白结合的特征，与三天前解剖的沙漠狐眼窝分泌物一致。
警报骤响。
SP-2078-100咬断桡动脉，腐血顺铁链滴落成钟摆轨迹。
所有丧尸突然转向血源方向，颈椎发出枯枝折断的脆响。
"墨西哥C级预案。
"江听澜敲击键盘，全息地图在西非炸开红斑。
这位曾参与P4实验室埃博拉攻坚的学者，冷静如扫描仪般记录数据。
章清宴皱眉看向通风管道。
生锈的金属网格外，撒哈拉黎明前的夜风正裹挟着沙粒摩擦外墙，像无数指甲在抓挠混凝土，翻搅着过去的记忆。
那时他们还不知道，美国灵长类中心的铁笼里，第一簇病毒孢子正在恒河猴的脑垂体上萌芽。
当晨光刺破沙丘时，章清宴正在给液氮罐贴上封条，交接班的同事也陆陆续续地出现，让荒无人烟的沙漠稍稍有些人气。
父母在一一跟同事道别时，章清宴独自走到蜷在折叠椅上的陈博士面前坐下，"陈老师，跟我们一起回中国吧。
"这个跟自己父母差不多年纪的总是穿着阿拉伯长袍瘦高黝黑的男人，炮弹曾经炸毁他的家园也带走了他对生活的期盼。
一人孤苦伶仃，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也无欲无求。
只有扑在实验室的时候才能看到他黑瘦脸上浮现一丝生动的表情与眼神对未知渴求的光芒。
陈博士早年在中国的科研所所以能说一口流利的中文，他还给自己取了个中国名字，叫陈健康。
陈健康眯起被风沙侵蚀的眼睛，中指关节无意识敲击着杯壁——这是他验证质数时的习惯动作。
陈健康："很羡慕你们中国人总讲究落叶归根。
当年在五道口撸串时，我可没想到会撸到撒哈拉的沙蜥。
这么些年我也想过我的根该在哪里。
"章清宴："陈老师如果愿意把中国当成家的话，你的根就会在那里。
来吧，那里虽然没有丧尸，但我们不会停下研究的脚步，我会组建实验室，我的实验室需要你。
"十五小时后，深圳宝安机场的LED穹顶洒下柔和的日光模拟光线。
陈健康裹紧起球的阿拉伯长袍，愣怔地看着自动消毒通道那些喷洒雾化酒精的机械臂，正对着旅客大衣上的每一粒尘埃进行扫描。
他对着川流不息的人群不禁感慨："当年我离开时，深圳湾还是一片滩涂。
"章清宴的旧款华为手机刚连上8G网络，头条新闻首先涌进来，那里刷屏着"大湾区科技展"的九宫格：脑机接口体验区排起长龙，虚拟偶像在全息舞台唱跳。
唯独淹没掉他们从西非发回的预警邮件。
"请带好您的行李，祝您旅途愉快。
"扫地机器人用粤语提醒。
陈健康低头观察这个圆盘状的机器正将垃圾吸入焚化仓的动作，竟与阿尔及利亚实验室处理感染样本的流程惊人相似。
江听澜被免税店的香风熏得眯起眼。
玻璃柜里陈列着最新款折叠屏手机，广告屏播放着"智能家居安全系统"宣传片。
收银台后方，电子屏滚动播放着"北纬23°度假村"开盘广告，沙盘模型里的泳池泛着与丧尸血液相似的幽蓝。
章清宴点开加密邮件，短信界面里，阿尔及利亚同事传来的照片正在缓慢加载——编号SP-2078-019的丧尸正击碎玻璃门。
擦肩而过坐在行李箱上的小孩iPad里，丧尸题材动画片正播到高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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