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燃尽

第一幕：血染喜帕**戌时·镇北将军府**残阳如血浸透三十六重锦帐，

沈昭端坐在百子千孙榻上，嫁衣尾摆的金线凤凰垂落床沿。

西域进贡的鎏金蟠螭烛台燃着十二对龙凤喜烛，烛泪蜿蜒如血痕，

在青玉砖上凝成诡异的北斗七星图案。

"新娘子的合欢枕要摆正喽——"喜婆拖着长调掀帘而入，

布满老年斑的手故意拂过沈昭膝头。沈昭闻到她袖口飘出的曼陀罗香，

那是刑狱审讯惯用的迷香。老妇人将红枣花生洒满床榻时，一枚暗红蜡丸滚进她掌心。

待喜婆退出后，沈昭碾碎蜡丸，露出染血的半枚虎符。

这是今晨替父亲换药时发现的——昏迷的老将军指甲缝里嵌着青玉碎屑，

左肩剑伤边缘呈锯齿状，分明是燕回剑法第十二式"长河落日"所致。而那套剑谱，

早在永昌三年就被先帝列为禁术。"小姐..."陪嫁丫鬟素锦突然跪地叩首，

额头撞在脚踏上发出闷响，"奴婢兄长还在掖庭当差。"她颤抖着剥开衣领，

颈间烙着黥刑的"奴"字。沈昭袖中匕首已抵住她咽喉，却见小丫鬟从发髻取出寸许银针，

针尖泛着幽蓝——正是三日前刺客所用暗器。窗外更鼓骤响，素锦趁机撞翻烛台。

火舌舔舐帷幔的瞬间，沈昭瞥见她耳后暗青色胎记——与父亲遇刺那夜，

刺客遗落的玉佩纹路如出一辙。

**亥时·裴府东厢**沈昭的织金盖头坠着九十九颗东海珠，随轿辇晃动发出细碎声响。

她摩挲着袖中玄铁匕首的夔纹柄，这是今晨从父亲战甲暗层所得。

刀鞘内壁刻着蝇头小楷："荧惑守心，双星易位"，墨迹还是新鲜的。喜轿突然剧烈颠簸，

外间传来马匹嘶鸣。沈昭透过盖头下沿，

看见抬轿仆役靴底沾着漠北特有的红黏土——这种土壤只会出现在狼骑驻扎的苍梧崖。

当第五片枯叶飘落轿帘时，她数清了随行侍卫的人数：三十六人，恰与父亲亲卫编制相同。

"娘子踏火盆喽——"司礼官拉长的尾音里，沈昭嗅到硫磺混着硝石的味道。

火盆中跳跃的青色火焰，分明是漠北巫祝祭祀用的磷火。她故意踩翻火盆，

火星溅在喜婆裙摆上，爆出数点幽蓝鬼火。喜房门扉洞开的刹那，穿堂风掀起沈昭的盖头。

她看见裴九郎倚在描金柱上的侧影，绛红喜服领口微敞，

露出内里玄色中衣上若隐若现的金蟒纹。男人腰间双螭纹玉珏随步伐轻晃，

螭龙逆鳞处有道裂痕——与父亲遇刺现场遗留的玉屑完全吻合。

**子时·生死局**"让娘子久候了。"裴九郎执起鎏金秤杆，

松香酒气里混着一丝极淡的血腥味。秤杆挑起盖头的瞬间，九鸾金步摇突然断裂，

沈昭借俯身拾簪的姿势，匕首已贴上男人跳动的颈脉。

裴九郎喉结擦着刀刃滚动："沈将军可曾教过娘子，燕回剑法最忌迟疑？

"他突然握住她执刃的手，牵引刀尖划开自己衣襟。烛光下，

男人左胸狰狞的十字箭疤泛着幽绿——这是漠北狼骑特制的狼毒箭，伤疤十年不愈。

沈昭瞳孔骤缩。七岁那年，她在父亲书房暗格里见过这种箭簇，

当时箭杆上刻着"元嘉"二字。记忆如潮水翻涌：穿杏黄襦裙的小女孩被推下枯井，

井口晃动的脸与自己一模一样..."小心！"裴九郎突然揽着她旋身倒地。

三支淬毒弩箭破窗而入，钉入床柱时箭尾金铃叮当作响。沈昭的珍珠耳坠碎裂，

迸出淡紫烟雾——竟与父亲遇刺时刺客所用的障眼法完全相同。喜床轰然塌陷，

露出底下寒光凛冽的箭阵机关。裴九郎扯断床幔金钩，

钩头连着细若蛛丝的冰蚕线："这七十二根牵机索，每寸都涂着鹤顶红。

"他指尖拂过沈昭嫁衣上某处破损，"夫人可知，金线凤凰的眼睛是用狼毒藤汁浸泡过的？

"沈昭忽觉掌心刺痛，嫁衣内衬不知何时探出数根银刺。她挥刃割裂袖口，

玄铁匕首与裴九郎袖中软剑相撞，在紫檀拔步床上擦出火星。缠斗间，

男人袖口滑落半张残破药方——正是素锦死前塞给她的狼毒解药配方。

**丑时·血色迷踪**更漏将尽时，沈昭的匕首抵住裴九郎心口。

她忽然注意到男人右手虎口的茧痕——这是常年挽弓留下的印记，而裴家世代习剑。

窗外飘进一片枯叶，叶脉纹路竟与父亲书房暗格中的漠北地形图分毫不差。

"昭昭可认得这个？"裴九郎突然咬破指尖，将血珠抹在玉珏螭纹处。

玉石如活物般褪去青白玉皮，露出内里血髓般的赤玉，

凤纹羽翎嵌着北斗七星纹章——这正是沈昭梦中反复出现的图腾。远处传来夜枭啼鸣，

裴九郎眼底泛起血色："三更天了，夫人该饮合卺酒了。"他执起犀角杯的瞬间，

沈昭瞥见杯底微雕的"荧惑守心"图——与父亲战甲暗层密信的印鉴完全相同。

当酒液触及唇畔时，沈昭突然记起素锦的耳语："小姐切记，犀角遇狼毒则成鸩。

"她假作踉跄打翻酒杯，酒水溅在地砖北斗图案上，竟腾起腥臭黑烟。裴九郎低笑出声，

染血的喜服袖口扫过她颈侧："为夫忘了说，这地砖是用前朝罪臣骨灰烧制的。

"他突然击掌三声，喜床下的箭阵机关轰然转动，

箭尖全部调转向窗外——那里正闪过数道黑影，肩甲上烙着御林军独有的鹰隼纹。

沈昭的银簪抵住他咽喉："你究竟是谁？""我是..."裴九郎的唇几乎贴上她耳垂，

"十二年前就该被诛杀的前朝影卫，编号天枢。"窗外骤起箭雨，

裴九郎扯落满室红绸抛向烛台。冲天火光中，

沈昭看见他玄色里衣上完整的金蟒图腾——这是唯有前朝太子近卫才有资格纹刺的禁图。

第二幕：月夜奔逃**子时·屋脊迷踪**沈昭的赤足踏碎檐角琉璃瓦，

嫁衣下摆浸透的桐油在月下泛着幽光。

她刻意绕行至祠堂方向——那里十二座镇魂铃正被夜风撞得癫狂，

青铜音浪能掩盖所有脚步声。"夫人可知裴府屋脊藏着二十八星宿图？

"裴九郎的软剑擦着她耳畔刺入飞檐，剑柄缀着的北斗七星玉坠叮当作响。

沈昭旋身踢碎脊兽，琉璃碎片如星雨坠落，却在触及男人衣袂时诡异地转向，

钉入后方追兵的咽喉。她突然记起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卷《星宫要术》，

其中记载："紫薇垣位铺阴阳瓦，踏坎离位可引杀阵"。当第七片碎瓦嵌入巽位凹槽时，

整片屋顶突然倾斜，七十二支弩箭自吻兽口中暴射而出。"好狠辣的七星锁魂阵。

"裴九郎揽着她跌入荷塘，锦鲤惊散间带起腥甜水雾。

沈昭的银簪抵住他心口："那日刺客肩上剑伤长三寸七分，与你的软剑分毫不差。

"男人喉间滚出轻笑，突然咬破她指尖。血珠滴在玉珏螭目处，青白玉竟如活物般褪去表层，

露出内里血髓般的赤玉。螭纹化作展翅金凤，羽翎处北斗纹章正与她颈间胎记遥相呼应。

**丑时·枯井幻影**暗巷深处传来更夫咳嗽，沈昭借势滚入荒废宅院。

腐坏的木门在身后自动闭合，门闩处新鲜的划痕显示三日前有人来过。

月光透过破窗斜照庭院，那口覆满青苔的枯井正在东南角泛着磷火微光。

"小姐...快逃..."幻听般的女声从井底飘出。沈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七岁那夜的记忆碎片开始翻涌：杏黄襦裙的少女被推入井口，枯槁的手攥着半块双鱼佩。

那玉佩此刻正在她怀中发烫，鱼眼处的血玉髓渗出丝丝凉意。瓦砾碎裂声骤然逼近，

裴九郎的软剑绞住她腰间禁步。沈昭顺势后仰，金丝楠木径步坠入井口，

碰撞声竟带着空腔回响。当她撑住井沿向下窥视时，

月光正巧穿透云层——井底积水上漂浮着无数张人皮面具，每张都呈现出她不同年龄的容貌。

"这才是真正的七星锁魂阵。"裴九郎的指尖抚过井沿符咒，"以生辰八字为引，

拘亡者魂魄为眼线。"他突然扯断沈昭一缕青丝抛入井中，水面顿时沸腾，

浮现出父亲遇刺当夜的画面：素锦的兄长正在为刺客包扎左肩伤口，

染血的绷带上绣着御林军鹰隼纹。**寅时·血玉惊变**破庙残佛的琉璃目突然淌出血泪，

沈昭的后背撞上香案。供盘里腐烂的苹果滚落，

露出底下压着的半张药方——正是素锦死前塞给她的狼毒解药残页。

裴九郎的软剑劈开垂落的蛛网，剑风扫过时，佛像背后的《地狱变相图》突然剥落，

露出刻满漠北古文的石壁。"永昌三年七月初七，沈氏昭换命于苍梧崖。

"裴九郎抚摸着斑驳刻痕，"用的是前朝禁术'双生祭'。"他忽然撕开自己左臂衣物，

狰狞的狼头刺青下藏着道陈年剑疤——与沈昭右臂的疤痕完全对称。沈昭头痛欲裂，

恍惚看见祭坛上的自己：七岁女童被玄甲女人按在冰棺里，青铜匕首刺入心口时，

井底传来另一个自己的尖叫。记忆中的血顺着冰棺纹路流淌，最终汇成她颈间胎记的形状。

"当年换走的不仅是身份。"裴九郎将染血的玉珏按在她掌心，"还有你被封印的狼骑血脉。

"他突然挥剑斩断佛龛，露出暗格中的青铜匣。匣内羊皮卷上，两个女婴的掌纹被朱砂勾连，

批注写着："荧惑守心，双星易位，乾坤倒悬方显真凰。

"**卯时·金铃杀机**晨雾漫过荒原时，沈昭的嫁衣已成褴褛血衣。

她故意留下布条缠在酸枣枝头——这是漠北斥候传递暗号的方式。当追兵的铁蹄声逼近，

她终于望见父亲曾说过的"三棵歪脖子柳"地标。"夫人不妨回头看看。

"裴九郎的声音如附骨之疽。沈昭转身瞬间，十二枚金铃自柳树顶棚坠落，

铃舌竟是淬毒的银针。她挥刃格挡时，玄铁匕首与金铃相撞迸出火星，

点燃了雾中悬浮的磷粉。冲天火光中，裴九郎的软剑突然调转方向，斩落御林军射来的毒箭。

箭杆炸裂时爆出紫色烟雾，沈昭嗅到父亲遇刺那夜同样的曼陀罗香气。她突然扯开男人衣襟，

在狼头刺青旁找到十字箭疤——与父亲书房暗格里那支断箭完全吻合。

"十二年前苍梧崖..."沈昭的银簪抵住他旧伤，"用狼毒箭射穿你心脏的人，

是我父亲对不对？"裴九郎握住她颤抖的手按向自己胸膛，

掌心传来微弱却规律的跳动："这颗心，是令尊用你妹妹心头血温养了十年的蛊心。

"晨光刺破浓雾的刹那，沈昭看见追兵铁甲上反光的徽记——不是御林军的鹰隼，

而是父亲亲卫独有的狼牙图腾。在她身后，裴九郎撕下溃烂的人皮面具，

露出布满咒文的脸："时辰到了，公主该醒了。

"第三幕：地宫惊变**辰时·机关启**沈昭的后背撞上刻满星宿图的石壁时，

青铜油灯突然自燃。跳动的火光照亮墙壁上斑驳的《璇玑图》，

那些用朱砂勾连的字句竟与父亲书房暗格中的血书如出一辙。裴九郎的软剑卡在石缝中，

剑柄北斗玉坠映出他眼底翻涌的血色。"夫人可认得这个？"他扯开衣襟，

玄色里衣上金线刺绣的漠北狼图腾正在渗血。

沈昭的指尖触到凹凸的刺青纹路——这是用朱砂混着孔雀胆液刺入皮肉的印记，

唯有前朝死士受封时才会烙印。石壁突然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二十八星宿图开始错位。

沈昭的玉簪无意间刺入壁龛，暗格里滚出个青铜匣。匣盖开启的刹那，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数百张人皮面具如枯叶纷落，每张都对应着当朝重臣的面容。"李尚书上个月暴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