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鹤鸣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青布鞋底碾碎了一片枯黄的槐叶。
暮色像打翻的砚台，将最后一线天光吞噬殆尽。
他望着眼前这座三进三出的徽派大宅，门楣上"守拙园"三个鎏金大字早已斑驳，檐角蹲着的石貔貅却仍张着血盆大口。
本不该走这条山路的。
若不是为了赶重阳节的茶市，他断不会抄近道穿过黟县老林。
此刻山雾渐浓，裹着松脂味的夜风掠过后颈，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门环叩击声在空谷回荡，惊起几只寒鸦。
"吱呀——"朱漆大门竟自行开了道缝。
沈鹤鸣握紧装银票的褡裢，刚要退后，忽见门内影壁前摆着张柏木供桌。
三牲祭品尚冒热气，香炉里三柱线香才烧到一半。
他凑近细看，整只烧鹅脖颈处留着整齐的牙印，暗红液体顺着桌沿滴落，在青砖上汇成蜿蜒的小溪。
"叨扰了，可有主人家在？
"他提高嗓门，声音撞在回廊的雕花槅扇上，碎成零星的回声。
穿堂风掠过天井，卷起满地纸钱。
那些泛黄的冥钞打着旋儿贴上来，沈鹤鸣慌忙拍打，却摸到纸钱背面用朱砂画着扭曲的符咒。
正厅太师椅上积着寸许厚的灰，唯独左侧扶手光可鉴人，仿佛有人常年摩挲。
沈鹤鸣举着油灯照向中堂画，绢帛上的钟馗捉鬼图竟在摇曳火光中变了模样——那青面獠牙的恶鬼突然转过头，冲他咧开淌血的嘴角。
"啪嗒"一滴粘稠的液体砸在额间。
沈鹤鸣抬头望去，藻井上密密麻麻倒悬着蝙蝠，猩红眼珠在黑暗中闪烁。
更骇人的是梁间垂下的丈余白绫，七条绫子末端都系着铜铃，铃舌竟是人的指骨雕成。
西厢房的门虚掩着。
雕花拔步床的锦帐半垂，缎面被褥整齐叠放，唯独枕上留着深褐色的污渍。
沈鹤鸣用灯罩挑起被角，床板赫然现出个人形凹陷，四周散落着暗绿色霉斑。
他突然瞥见床底露出一角绸缎，伸手去拽——"哗啦"一声，整块裹尸布被扯了出来。
褪色的鸳鸯戏水图案上，大片污渍呈喷射状散开，像是有人对着喜被吐血而亡。
布匹间滚出颗玛瑙纽扣，沈鹤鸣捡起细看，扣子背面刻着满文，分明是前朝官服的制式。
子时的梆子声不知从何处传来。
沈鹤鸣猛地转身，油灯映出窗纸上无数重叠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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