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城郊外三十里,地下黑狱。
腐臭与铁锈的气味在狭长的甬道中发酵,像一锅煮沸的脓血。
月光从头顶的通风口漏下,在青苔斑驳的石壁上割出几道惨白的裂痕。
秦枭蜷缩在牢房最暗的角落,半张脸浸在阴影里,唯有右眼映着冷光,如同一头蛰伏的独狼。
“哐啷——”铁链拖地的刺响从隔壁牢房传来,混着几声模糊的呻吟。
这是他被扔进这座黑狱的第三日。
七十二小时前,他还是申城第一医院的年轻医师,因一场蹊跷的“手术事故”被指控谋杀,未及申辩便被蒙头捆进麻袋,丢进这不见天日的囚笼。
他动了动手指,指关节上的血痂簌簌剥落。
这三天里,他经历了七次“意外”——狱卒“失手”打翻的滚水、同监囚犯的围殴、甚至牢饭中掺着碎玻璃的米粥。
每一次濒死,都让他的记忆愈发清晰:手术台上骤然熄灭的无影灯,患者胸腔里凭空出现的黑色蛊虫,还有那些戴着白手套、袖口绣着血色弯月的神秘人……“喀嗒。”
牢门锁链突然轻响。
三个佝偻的身影堵在栅栏外,为首的死囚咧开嘴,焦黄的牙齿间叼着一根草茎。
他右臂肌肉虬结,青黑色的纹身从肘部蔓延至肩头——那是一只生着双角的狰狞兽首,獠牙间衔着一枚血色弯月,月光扫过时,弯月竟泛着诡异的磷光。
秦枭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如刀,劈开混沌。
七岁那年的雨夜,父亲浑身是血地撞开家门,怀中紧抱的牛皮医书浸透雨水。
年幼的秦枭想为他止血,却被一把推开。
“记住这个图案……”父亲颤抖的手指在书页上划出血痕,那兽首弯月的图腾在煤油灯下狰狞毕现,“圣殿……要灭天医一脉……”话音未落,窗外骤起惊雷。
一道黑影破窗而入,寒光首取父亲咽喉。
秦枭只记得自己被塞进地窖,透过缝隙看见父亲喉间喷出的血雾,以及杀手袖口一闪而逝的血色弯月……“喂!
聋了?”
死囚的暴喝将他拽回现实。
染着污垢的皮靴碾上他胸口,腐臭的唾沫星子溅在脸上:“爷几个陪你玩玩!”
第一拳砸在颧骨上,秦枭的后脑重重磕上石壁。
血腥味在口中炸开,耳畔嗡鸣如蜂群狂舞。
第二拳击中小腹,他弓起身子干呕,却只吐出几口血沫。
死囚揪住他的头发往墙上猛撞,月光在视网膜上碎成惨白的流星。
“圣殿的狗……”他忽然笑了,染血的牙齿白得瘆人,“也配碰天医血脉?”
死囚一怔。
就是这一瞬的破绽!
秦枭的指尖骤然扣住对方手腕,拇指精准压住内关穴。
死囚只觉半身麻痹,还未惨叫出声,喉结己被三根银针刺入——那是他从牢饭里藏的鱼骨磨成的针,此刻沾着他的血,泛着幽幽蓝光。
“嗬……嗬……”死囚眼球暴凸,脖颈青筋如蚯蚓蠕动。
秦枭的瞳孔忽地泛起冰蓝流光,那些青筋在他眼中扭曲变形,竟化作一条漆黑的蛊虫,正疯狂啃噬着心脉!
父亲医书中的记载跃入脑海:圣殿以十二时辰为咒,子时蛊专噬医者真气,中者血脉尽枯而亡。
“原来你们连自己人都不放过。”
秦枭冷笑,染血的银针闪电般刺入死囚膻中穴。
蛊虫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在血脉中炸成黑烟。
纹身兽首的赤目骤然黯淡,死囚浑身抽搐着瘫倒在地,喉间挤出破碎的字句:“大司命……永生之门……”牢房忽起阴风。
散落的枯叶从通风口卷入,打着旋儿盖住死囚扭曲的面孔。
秦枭踉跄着扶墙站起,掌心银针仍在嗡鸣。
月光扫过染血的手腕,他瞳孔猛地收缩——血珠正沿着掌纹游走,凝成九枚细若发丝的针形!
剧痛从双目炸开。
他捂住眼睛跪倒在地,指缝间渗出淡金色的血。
破碎的画面在脑中闪现:巍峨的青铜巨门刻满星图,十二尊兽首玉雕环列西周;父亲与母亲相拥而立,他们的身体正在化作光尘;还有五个模糊的女子身影,腕间分别悬着金铃、玉钟、火鼎……“砰!”
狱卒的脚步声逼近,钥匙串叮当作响。
秦枭抓起死囚的衣襟擦净血迹,将三根银针藏入发髻。
当他抬头时,瞳孔己恢复如常,唯有眼白残留着几缕金丝。
牢房外传来狱卒的咒骂:“晦气!
这月的‘耗子’又死了三个……”他低头凝视掌心,血渍干涸处隐约浮出小篆——天医九针,窥生断死。
十二信物,昆仑重开。
铁窗外的月光忽然暗了。
秦枭望向通风口,一片枯叶正卡在铁栅间摇曳。
叶脉的纹路与掌心血书重叠,勾勒出兽首弯月的轮廓。
他捏碎枯叶,嘴角扯出冰凉的弧度。
这铁狱终究关不住醒来的龙。
而某些藏在阴影里的东西……该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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