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空气中的那些怪味道从何而来,自六月中旬起,只要一打开窗,如腐烂苔藓一般的恶臭就会迅速倒灌进房间里。
虽然报纸上有刊登过专家报道,说这种气味和俄亥俄河里的藻类有关,但可信度并不是很高,人们更需要高效快速的解决方法,毕竟马上就要到独立日了。
对全美的每一个人来说,独立日都是十分重要的节日,但我却对此不怎么感冒,这也和我的个人经历有关。
大学毕业后,我没能找到好工作,为了维持生计最终选择了报名参军入伍,本想着混点薪资糊弄了事,但好巧不巧,赶上了越南战争。
非正当的侵略战争扭曲了我的意志,虽然侥幸从战场上活了下来,但除此之外的其他一切都被战争夺走了。
父母重病离世,无法忍受我的妻子也选择了离婚,带着孩子搬到了遥远的马尔德劳居住,回过神来,我己变成了孤单一人。
时间冲刷着伤痕,走出低谷的我在汽修店找了份工作,生活也不再满地鸡毛,长大成人的儿子好巧不巧还考进了西点大学 我每周甚至还有机会见见他。
对于失败者来说,能过成这样己经很满足了。
“今天辛苦了,散了吧。”
下午三点半,当工头终于说出了解散的命令后,我撑着腰从地板上爬了起来,今天接了个大单子,所以忙的比平时更晚。
“下班下班!”
工友们一个个走向淋浴间,我也跟着走了进去,用清水冲刷着身上的污垢。
“喂克利夫兰,等会去喝酒吗?”
隔壁间的工友朝我喊道。
“行啊,反正没事做。”
“不对,你今天开车来了吗?”
“不然呢,你指望我走回家?”
“那你可得少喝点,别到时候被条子逮了。”
“哈哈哈哈哈哈………”洗干净身体后,我换上了干净的夏装,短袖衬衫可比车间的连体工作衣透气多了。
“走吧。”
打开皮卡的门,我一屁股坐进了驾驶位,亚历山大则坐到了副驾驶上,他是我的搭档,平时会一起负责维护和保养车辆。
“妈的,这味道怎么还在啊。”
仔细闻了闻周围的空气之后,亚历山大皱起了眉头。
“政府一年他妈收了我们这么多税金,到头来连几棵海草都搞定不了。”
“估计钱都跑到某位专员的口袋里去了吧。”
点上亚历山大递来的,我深深的吸了一口,突然发现今天的烟味道似乎有些不一样。
“这……”“没见过吧。”
他的手里握着一盒金色外观的香烟壳子,在我面前晃了晃。
“金片香烟,贵得很。”
“装你妈呢。”
一阵急促的点火声,皮卡猛的向前冲了一阵,我略松油门让速度降了下来,随后平稳的驶入了大道上。
特维基酒吧,西店镇的骄傲,距离我上班的地方只隔了两条街,据说市长不办公的时候也会出现在这里,但我一次都没有见到过。
把车停在停车场里后,我和亚历山大朝着酒吧正门走去,这个时间点来喝酒的基本都是些红脖子,因此吵闹的声音隔老远就传到了耳朵里。
推开门走进酒吧,我坐到了最熟悉的左侧靠窗第三个卡座上,年轻的服务员为我们端来了两瓶啤酒,外加一些炸物作为下酒菜。
“等等。”
我抬头看向那张稚嫩的脸庞。
“还没点单怎么就上菜了?”
“这不是看你来得急嘛,克利夫兰先生,平时到店的时间都是三点半左右,今天居然晚了十几分钟,我想可能是路上遇到什么事了,所以就提前准备了。”
小伙的名字叫卡尔,今年刚满十八岁,来酒吧打工也不过一个多月,时间和那些老职工相比短了不少,但人很机灵,这里的客人都很喜欢他。
“算你聪明,喏。”
五美元的纸币被少年收走了,这些餐食不值那么多钱,除去必要的部分,剩下的就是他的小费。
“谢谢,先生。”
卡尔转身要走,但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停下了脚步。
“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是出了什么事吗?”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干活去。”
打发走卡尔后,我仰起脖子,略带苦涩的液体涌入喉中,那清爽的感觉,瞬间将炎热夏日所带来的烦躁感觉统统压了下去。
“呼啊!”
痛快的长舒一口气,再往嘴里塞两个刚刚出炉的油炸食品,我背靠在松软的沙发上,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就连电视里声调单一的主持人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但很遗憾,这个节目我昨天就看过了。
诺克斯县的东南部分昨日夜里出现了电话线路中断的情况,马尔德劳和罗斯伍德的大量民众反映自己无法使用有线电话,电视信号也出现了不稳定的情况。
这件事从被发现到现在己经过去了十二个小时,然而事态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扩散到了整个肯塔基州,我所在的西点镇也不幸遇难。
唯一的好消息是,电视信号今天晚上就能恢复正常,至少明天的这个时候,我不需要再看一样的节目了。
亚历山大正坐在我对面研究菜单,我刚想让他也给我一份看看,口袋里突然传来了震动感。
嗡……嗡……是来电提醒,我把手机拿了出来,看到液晶屏上跳动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喂?”
“是我。”
电话那头是我的前妻凯特。
距离我们上次谈话己经过去了将近半年,那时她打来电话通知我儿子要到我所在的城市上学,我还为此开心了很长一段时间。
“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西点吗?”
听她的语气似乎有些焦急,不知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
“孩子出事了。”
“什么?”
短短几个字,如同尖刀一般划动在我的心脏上。
“他打电话给我的时候说自己快不行了,去保健室量体温发现烧到了三十九度,我在马尔德劳一时半会赶不过来,你能开车去送他去医院吗?”
焦虑中又带有几分祈求,我放下了手里的酒瓶,幸好只喝了两口,要是再晚几分钟打过来就开不了车了。
“地址告诉我,我马上到。”
“就在大学门口,拜托了,快点……”随手抓了点炸物塞进嘴里后,我擦了擦手,拿起放在桌上的钥匙串,头也不回的冲出了酒吧,只留下了还在看菜单的亚历山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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