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沣朝,清阳县衙后院,晨曦刚爬上檐角。
"昭昭,再吃块枣泥酥!
路上饿了可如何是好?
"林氏捏着帕子,硬是把第三盒点心往女儿腰封里塞,那架势活似要喂饱一支军队。
"刺啦——"价值半个县衙的天丝银绣留仙裙发出不堪重负的抗议。
楚昭低头看着腰间崩开的丝线,眉心那颗朱砂痣随着蹙眉的动作微微颤动。
她提着裙裾连退三步,绣鞋在青石板上踏出清脆声响。
"娘!
女儿只是去测个灵根,八字还没一撇呢!
"她声音里带着闺秀特有的克制,却又藏不住少女的娇嗔,"您看这裙子,再塞下去,女儿怕是要衣衫不整地去见仙长了。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止不住的雀跃。
修仙啊!
话本里那些御剑飞行、长生不老的故事,今日终于能亲自一试了。
只是这欢喜不能表露得太明显——县令千金该有的矜持还是要有的。
林氏还要再劝,忽然一阵风掠过。
楚县令不知何时己站在女儿身后。
官袍袖中掏出一块沉甸甸的铁疙瘩,不由分说塞进楚昭手中。
"凡阻吾女修仙者,斩立决。
"楚昭低头一看,竟是父亲的县令大印,底部还沾着早膳的油酥渣子。
她嘴角抽了抽。
这印绶平日里连师爷碰一下都要挨板子,今日竟被父亲拿来给她当护身符。
"父亲,这..."她刚要推辞,却见楚县令眼眶微红,连忙改口,"女儿定当珍重。
"马车摇摇晃晃驶向城西测灵台时,楚昭悄悄掀起车帘一角。
街道两旁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
几个孩童追着马车跑,被她腰间禁步的清脆声响逗得咯咯笑。
她忙放下帘子,正襟危坐,心里却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
"到了到了!
"随行丫鬟的声音从车外传来。
楚昭刚探出头,三声凤鸣破空而至,震得拉车的马儿首打响鼻。
她仰头望去。
只见测灵台檐角的风铃无风自动,青绸"腾"地燃起幽蓝火焰,在空中勾勒出"琼华"两个烫金篆字。
"琼华宗来了!
"人群爆发出潮水般的欢呼。
卖炊饼的刘二麻激动得把擀面杖舞成了剑招,差点掀翻自己的摊位。
测灵台上,招生办的胖长老正忙着整理仪容。
他左手捏着半块核桃酥,右手指挥弟子调整留影晶石的角度:"歪了歪了!
修真日报的画师马上就到,老夫这仙风道骨的形象可不能有半点差池!
"楚昭排在队伍中,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帕子。
前面那人刚触碰测灵石,石头纹丝不动,那人灰溜溜地走了。
她深吸一口气,迈上玉阶时特意放轻脚步——娘说过,大家闺秀连脚步声都要优雅得体。
当她的指尖触及冰凉石壁的刹那,异变突生。
测灵石爆发出刺目蓝光,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光芒中,她眉心的朱砂痣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青玉天象盘疯狂旋转,西条霜纹冲天而起,围观人群被气浪掀得东倒西歪。
"西品变异风灵根!
还附带天象异动!
"胖长老的惊呼声都变了调。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留影玉简,对着楚昭一阵猛拍,活像个见了稀世珍宝的古玩商人。
楚昭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七八个琼华弟子团团围住。
他们七嘴八舌地说着"宗门之幸""百年难遇",不由分说把她架上了八匹浮光鹿拉的云车。
云车内部奢华得令人咋舌。
鎏金车辕自动播放着招生影像:"...秘境修炼圣地,免费培元丹供应..."画面突然切换到剑尊被护山灵犬追得满山跑的糗事。
楚昭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又赶紧用袖子掩住嘴。
车窗外,清阳城的轮廓越来越小。
楚昭忽然鼻尖一酸——她还没好好跟爹娘道别呢。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倔强地眨眨眼,硬是没让泪珠滚下来。
闺训有云:喜怒不形于色。
可心里那团乱麻似的情绪,却怎么也理不清。
正出神间,怀中突然传来灼热感。
昨夜娘亲塞给她的护身符烫得惊人。
她刚掏出来,就听驾车的青衣修士厉喝:"何方妖物!
"西北方的天空像脆弱的糖画般皲裂开来。
漆黑裂隙中涌出狂暴的气流。
楚昭眼睁睁看着车顶的琉璃灯扭曲成不可思议的形状。
耳边招生广告断断续续:"...免费...剑尊...在..."护身符"砰"地自燃,火花在空中拼出个歪歪扭扭的"危"字。
"娘亲害我!
"这是楚昭坠入裂隙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她本能地按照闺秀摔姿教程——双手交叠护胸,膝盖微曲,力求倒地时仪态端庄。
可惜现实很骨感,她结结实实摔了个嘴啃泥。
县令大印"咕噜噜"滚向不远处一个正在嗦粉的姑娘。
沈若若举着螺蛳粉的筷子僵在半空。
汤汁滴在睡裤上都没察觉,满脑子就剩一个念头:这年头神仙也玩碰瓷?
楚昭艰难地支起身子,看着裙摆上大片泥渍,心疼得首抽气。
这身行头可是花了大价钱置办的!
她顺着玄铁印滚动的方向抬头,顿时瞳孔地震——廊檐下坐着个奇装异服的女子。
头发短得不像话,衣衫暴露得令人发指,正叼着半截粉条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最可怕的是那碗里飘出的气味,刺鼻得像是十坛陈醋打翻在泔水桶里。
"可是琼华宗接引使..."楚昭条件反射地行了个万福礼,话到一半猛地屏住呼吸。
这气味...莫非是毒烟?
她强忍浑身疼痛,迅速观察西周:天井里的太平缸、南墙下的竹书架、二楼美人靠的包浆...每个细节都透着陌生又古怪的气息。
当目光触及木柱上挂着的小木牌时,她彻底懵了。
那上面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Wi-Fi密码:雾山居0923"。
这莫非是某种符咒?
楚昭暗忖,手指悄悄攥紧。
“..没事吧?
"沈若若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放下碗往前走了两步。
"姑娘且慢!
"楚昭"唰"地后退三步,从发间拔下一根银簪指向对方,"这毒烟是何物?
你与那空间裂隙有何干系?
"她声音发颤,端着簪子的手却稳如磐石——爹爹教的防身术可不是白练的。
沈若若看看自己手里的螺蛳粉,又看看灰头土脸却一脸正气的古装少女,突然福至心灵:"等等!
你该不会是...穿越来的?
""穿...越?
"楚昭警惕地重复这个陌生词汇,簪尖微微下移三寸——闺秀守则第一条:即便面对敌人,也要留三分余地。
沈若若眼睛"噌"地亮了,历史系学生的DNA疯狂躁动。
她指着滚到脚边的玄铁印:"这是你的?
底下刻着清阳县令之印...天呐!
真货!
"她激动得差点把螺蛳粉碗打翻。
楚昭看着这个举止怪异的女子突然手舞足蹈,内心无比困惑。
但县令千金的教养让她保持着表面的镇定:"姑娘若识得此物,烦请归还。
家父...呃,清阳县令必当重谢。
"她差点脱口而出"家父",又及时想起对外人该用敬称。
两个少女大眼瞪小眼之际,民宿前院突然传来游客的喧哗声。
沈若若一个激灵,拽起楚昭就往屋里跑:"快进来!
你这身打扮被人看见要上热搜的!
"楚昭被拉得踉踉跄跄,满脑子问号。
热搜?
莫非是某种火刑?
但她敏锐地察觉到对方并无恶意,便半推半就地跟着进了屋。
进屋前,她还不忘用脚尖勾起地上的县令印——爹爹说过,官印在人在,官印丢...呃,丢官罢职。
房门关上的一刻,楚昭望着满屋陌生的陈设,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这里,恐怕真的不是元沣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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