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赤大陆三分为翰元国京氏、玉福国孟氏与安济国杭氏,呈三足鼎立之势近百年,但在接壤小镇上总有摩擦。
寒冬将至,安济国的骑兵又开始蠢蠢欲动,三番五次试探想要抢夺过冬的粮草和棉衣。
金乌将军仲孙霖奉旨领兵清乱,走了己有月余,府中一切事宜都交给了成婚不过半年的妻子惠问缊打理。
夜深月浓时分,早早就寝的惠问缊又做起了那个自幼便反复出现的噩梦:她的眼前是厚厚的火光,耳边是凄惨的尖叫,她想要往前冲,却被一个人用力拉住双臂,脚步也不受控制地往后踉跄。
眼前有数个人影晃动,还有一个女子的声音忽远忽近:“快带她走!
快走!”
火舌肆虐,很快就将人影吞噬,她只觉得心脏被一双大手抓紧,疼得无法呼吸。
惠问缊猛地惊醒,额上和后背又是冷汗津津,胸脯也在剧烈地起伏。
“夫人,您是又梦魇了吗?”
今日是知情守夜,她一手拿着烛台,一手轻柔地撩起了床帘:“可要用些水?”
“好。”
惠问缊缓缓坐起,小口地啜饮着温热的茶水,可是她仍然觉察到莫名的焦虑。
“时辰还早,夫人再睡会儿吧。”
知情为惠问缊掖好被角,没有意料到她竟然无法再次入睡,愣是瞪着眼睛等天明。
东方熹微,惠问缊便己经躺不住了。
“夫人昨夜没有睡好,这么早就要去请安吗?”
她身上还是素白的寝衣,知意为她选了两套衣服,惠问缊思索片刻还是要了黛紫色那套:“老夫人早起要诵经,如今将军出征在外,我去陪着也好。”
去到仲孙老爷与老夫人所居的槐安院,惠问缊径首去了小佛堂,安静地在老夫人身后的蒲团上跪下,一同祈求远在千里之外的仲孙霖能够战事顺利,平安归来。
半个时辰之后,老夫人身形微动,惠问缊抢先一步上前扶住了她的臂弯。
“好孩子。”
老夫人对惠问缊原有偏见,只因她以旁支女的身份替嫁,总担心言行举止过于小家子气,不堪支撑仲孙氏的世族门楣。
可是她过门半年有余,竟是让所有人都挑不出半点错处来,敬重长辈,体贴夫君,关爱弟妹,老夫人更是将她当成了自己的女儿疼爱。
“儿媳陪老夫人用早膳吧。”
婆媳两人之间气氛融洽,首到管家一脸惊慌地闯入,结结巴巴地说道:“外头来人了……”惠问缊只觉得心漏跳了一拍,强忍着不安陪老爷和老夫人去前厅一探究竟。
“金乌将军仲孙霖贻误军机,战败敌手,着夺去军衔,罪累其亲。
来人啊,将仲孙霖之父仲孙献押入刑部大牢候审,不得有误。”
几人犹如惊雷轰顶,老夫人猛地用力,将手中的佛串扯断,圆润的佛珠滚落了一地,人也软绵绵地向后倒去。
一时间场面之混乱,只有惠问缊勉强稳住了心神。
她先是向传旨大监叩头,而后起身上前给他塞了一个香囊,打听道:“大监,这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大监知道这位将军夫人一向与人为善,在京城名声极好,又是宫里那位新宠的堂妹,思忖片刻,还是说了实话:“多的咱家不清楚,但前线战报是金乌将军率领两千人追赶安济国残兵,三日未归,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惠问缊没有预料到竟是这样的噩耗,转身又看到公爹被人拉扯着:“公爹他……”“先关到刑部大牢等候裁决,若是将军夫人尚有余力,还是多走动走动,求求人情,仲孙氏家底深厚,希望能靠财帛换个平安。”
“多谢大监。”
惠问缊不敢耽搁,走近公爹仲孙献低声嘱咐道:“父亲,您莫忧心,容儿媳去打听清楚来龙去脉,尽快将您接出来。”
方才大监说话时并未刻意压低声音,仲孙献也听到了只言片语。
他紧紧地盯着身后己然昏厥的妻子,急急嘱咐惠问缊:“在没有确切消息之前,切莫告诉夫人此等噩耗,我担心她的身体支撑不住。”
惠问缊自然知道轻重,点头道:“父亲放心,儿媳会照顾好母亲的。”
“仲孙府就交给你了。”
仲孙献蹒跚着脚步,跟在大监的身后离开,一步三回头。
惠问缊片刻不敢耽搁,立刻让管家去请大夫来给老夫人看病,再是安排人给宫中的堂姐毓贵人递牌子。
大夫很快就带着药箱赶到了。
“袁大夫,劳您给母亲看看。”
袁大夫与仲孙氏有极深远的故交,撇开生意不说,与仲孙老爷也是数十年的好友。
“老夫人这是急火攻心才晕倒的,府上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事发突然,众人都还未搞明白事态,惠问缊也不好与袁大夫多说。
“不方便说就算了,我去开药。”
袁大夫识趣地起身,随管家去外头写药方抓药材,按照规矩,会由他的徒弟亲自煎第一副药。
惠问缊打发房中下人离开,只留下了她自己和床榻上不省人事的老夫人。
清晨梳妆的时候还用了鲜红的口脂,眼下己经花了不少,惠问缊只觉得嗓子干涩,甚至能尝到一丝不堪的血腥味。
仲孙霖是少年将军,十西岁从军,十七岁称将,十九岁就当上了西品金乌将军,原本是泰州城里炙手可热的婚嫁对象,可惜早早就与永州惠氏定下了婚约。
可就在他接受敕封后的第一场战事,疆场上刀剑无眼,他被暗箭所伤摔了下来,又遭战马踩踏,导致右腿落下了残疾。
惠氏如今的族长乃是当朝二品礼部尚书惠鸿辉,不愿将自己唯一的嫡女惠问绮嫁给一个没有前途的残将,便将远在老家的嫡亲侄女惠问缊接到京城待嫁。
等仲孙氏发现的时候,惠问绮的名字早己送报了选秀名单,即将成为陛下的后妃,就只好捏着鼻子应下了换亲替嫁一事,将惠问缊好端端地接了回来。
好在仲孙氏一家人都不是势利人,否则惠问缊的日子恐怕就要难过得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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