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书蹲在潮湿的青石板路上,手指轻轻拂过石缝间新长的青苔。
雨水顺着他的黑色风衣下摆滴落,在积水坑里激起细小的涟漪。
他抬头看向三米外的古董店木门,门楣上挂着的铜铃正在晨雾中轻轻摇晃。
"死亡时间在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
"法医苏雨晴摘下手套,医用口罩上方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但有些地方不太对劲。
"林大书站起身,黑色衬衫领口露出半截银链,末端坠着一枚生锈的怀表。
这是他父亲失踪时留下的唯一物件。
他注意到苏雨晴的白大褂下摆沾着暗红色污渍,像泼墨画中干涸的血迹。
古董店内飘出浓重的檀香味,混着某种甜腻的腐坏气息。
林大书跨过门槛时,挂在门后的八卦镜突然"哐当"一声砸在地上。
镜面裂开的瞬间,他看见自己苍白的脸被分割成七块,每块碎片里都映着货架上那些蒙尘的古董——缺角的青铜爵、褪色的唐卡、发霉的线装书,还有一尊断手的观音像。
死者陈万财跪在店铺中央,额头紧贴着地面,双手以诡异的姿势向后反折,像在行某种古老的叩拜礼。
他的藏青色绸缎唐装背后洇开大片暗红,细看会发现那些血迹正沿着特定的纹路蔓延,构成一个缠绕着蛇形的六芒星图案。
"尸斑出现在尸体右侧,但..."苏雨晴用镊子掀起死者衣领,露出青紫色的皮肤,"这些淤痕呈现树枝状扩散,更像是活着时被某种电流击穿。
"林大书的目光扫过死者右手小指,那里套着枚翡翠扳指,在晨光中泛着诡异的油绿色。
他突然蹲下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地面。
青石板缝隙间的苔藓呈现不规则的断裂,像是有人拖着重物经过。
"凶手清理过现场。
"他指着门槛内侧,"这里的青苔被铲掉了三公分,但铲痕是向外倾斜的。
"他从风衣口袋掏出放大镜,镜片边缘映出窗外飘过的纸钱,"有人在伪造进出痕迹。
"苏雨晴正要说什么,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林大书猛地转头,透过雕花木窗的缝隙,他看见镇中心的钟楼顶端闪过一道黑影。
那黑影仿佛察觉到他的注视,突然张开双臂,宽大的黑袍在晨雾中猎猎作响。
"当……."铜钟轰鸣震得货架上的瓷瓶簌簌发抖。
林大书掏出怀表,表盘上的罗马数字正在渗出暗红色液体。
这是他来到青苔镇的第七天,父亲留下的怀表第一次出现异常。
"林侦探!
"派出所张警官冲进店铺,帽檐还在滴水,"陈万财的女儿醒了,但她..."中年警察的喉结上下滚动,"她说看见守钟人从壁画里走出来了。
"林大书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怀表边缘的划痕。
三天前他查阅镇志时看到过相关记载:每隔十九年,钟楼守夜人就会在雨夜带走有罪之人。
上次命案发生时,他的父亲林正阳正是负责案件的刑警。
雨又下大了。
在停尸房昏黄的灯光下,陈万财背后的符号开始渗出淡黄色液体。
苏雨晴的解剖刀突然停在死者肩胛骨处:"他的第三、第西肋骨有陈旧性骨折,这种伤痕..."她抬头看向正在检查死者衣物的林大书,"像是被人从背后用铁棍击打过。
"林大书捏着从死者口袋里找到的火车票,2013年4月17日从昆明到临沧的硬座票。
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串数字:330215。
他记得父亲失踪前最后接的电话,来电显示正是临沧的区号。
"十九年前,钟楼维修时挖出过七具无头尸。
"他忽然开口,指尖划过停尸房墙上的霉斑,"当时负责工程的就是陈万财的建筑公司。
"窗外炸响惊雷,闪电划过的瞬间,林大书看见解剖台上的尸体手指微微抽搐。
苏雨晴的解剖刀"当啷"掉在地上,她后退时撞翻了器械盘,手术剪在瓷砖上擦出一串火星。
"他的瞳孔..."女法医的声音在发抖,"刚刚收缩了一下。
"林大书快步上前,怀表链子扫过尸体冰冷的额头。
在放大镜的聚焦下,死者眼睑内侧浮现出细小的黑色纹路,像某种古老的符文。
当他试图用镊子撑开眼皮时,一股腐臭的黑血突然从尸体鼻孔涌出。
警报器骤然响起。
当林大书冲回案发现场时,古董店门前的老槐树下己经围满镇民。
张警官正在呵斥几个举着手机拍摄的年轻人,但他们的镜头都对准树干上那道新鲜的抓痕树皮被生生剥去三寸,露出惨白的木质,划痕中嵌着几缕暗红色的丝线。
"是守钟人的黑袍!
"人群中有个驼背老太婆突然尖叫,她枯槁的手指间缠着串佛珠,"十九年到了,祂要来收债了!
"林大书蹲下身,发现树根处的泥土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他戴上手套轻轻拨开浮土,半枚带血的脚印映入眼帘。
脚印边缘沾着青灰色的粉末,他用指尖沾了些凑到鼻尖是钟楼砖石特有的石灰岩气味。
雨幕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浑身湿透的旅馆老板娘举着把破伞跑来:"林侦探,有你的快递!
"她递来一个用油纸包裹的方形物件,"天没亮就放在前台了,寄件人那里..."女人打了个寒战,"画了个眼睛图案。
"油纸在解剖台上缓缓展开,露出本泛黄的笔记本。
林大书认出这是父亲的字迹,最后一页的日期定格在2004年4月17日。
当他翻到中间某页时,一张照片滑落——年轻时的陈万财站在钟楼前,身旁是正在施工的脚手架,而背景里有个模糊的黑影正从铜钟里探出半截身子。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他们打开了不该开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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